当最后一架B-25那巨大的身影也消失在东南方向逐渐明亮的天空,引擎的咆哮声浪终于渐渐远去,只剩下嗡嗡的回响在耳边萦绕。~1~8,5.t`x,t-.!c¢o¨m^机场上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汽油味和烧焦的橡胶味。跑道被灼热的尾焰燎烤过,留下道道焦黑的痕迹。
吉田贞一还僵硬地站在原地,仰着头,望着早己空无一物的天空。冰冷的晨风吹拂着他汗湿的鬓角,他脸上那道疤痕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冲击和…释放。他猛地低下头,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粗重喘息。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油灰和汗水,滚烫地滑过那道疤痕,砸落在脚下这片滚烫的土地上。
邢志国默默地站在他身边,没有打扰。他知道,这个曾经的敌人,此刻的战友,心中奔涌的江河,比这杭州湾的海水更加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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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骄阳灼烤着黄浦江浑浊的水面,蒸腾起氤氲的水汽。外滩那些高大的、带有殖民风格的花岗岩建筑沉默地矗立着,像一群冷漠的巨人,俯视着江面上发生的一切。
突然,一种不同于轮船汽笛的、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声从遥远的东方天际隐隐传来,如同夏日暴雨来临前的闷雷,滚过城市的上空。
“什么声音?”
“打雷了?不像啊…”
外白渡桥上,行色匆匆的人们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抬头张望。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再是闷雷,而是无数台引擎汇聚成的、撕裂空气的恐怖咆哮!如同成千上万只愤怒的钢铁雄蜂,正以毁灭一切的姿态高速逼近!
“飞机!好多飞机!”有人惊恐地指向东南方的天空。
只见灰蓝色的天幕下,一片密集的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放大!它们不是以往那些涂着猩红膏药、带着死亡尖啸俯冲下来的日机,而是另一种矫健、凶猛、带着凛冽杀气的银色身影!是P-40!它们如同扑食的鹰群,引擎嘶吼着,机翼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和高度,掠过外滩林立的高楼大厦顶端,首扑黄浦江下游宽阔的江面!
江面上,几艘悬挂着膏药旗的驱逐舰和炮艇如同受惊的水甲虫,瞬间乱作一团!凄厉的警报声划破江面的喧嚣,舰上的高射炮手手忙脚乱地摇动炮管,橘红色的曳光弹如同惊慌失措的萤火虫,歪歪扭扭地射向高空,在P-40机群下方编织出一片稀疏而徒劳的火网。
“嗖——轰!”
第一架俯冲而下的P-40机腹下火光一闪,一枚炸弹拖着死亡的尾迹,精准地砸在一艘驱逐舰前甲板附近!巨大的水柱裹挟着钢铁碎片冲天而起,几乎将舰艏吞没!紧接着,更多的P-40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不同的角度开始俯冲!尖利的呼啸声、炸弹爆炸的巨响、舰体被撕裂的刺耳金属扭曲声、高射炮绝望的嘶鸣……瞬间在江面上奏响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炸得好!炸沉狗日的!”一个码头苦力扔掉了肩上的麻包,跳着脚,指着江面上腾起的火光和浓烟,激动得满脸通红,嘶声力竭地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是我们的飞机!是我们自己的飞机啊!”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教书先生,眼镜片上蒙了一层水汽,他紧紧抓住桥栏杆,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声音哽咽。
更高的天空中,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B-25轰炸机群如同移动的山峦,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在P-40的掩护下,冷酷地飞临黄浦江入海口上空。它们的目标更加庞大——停泊在吴淞口外锚地、企图躲避的日军运输船和几艘轻巡洋舰!
舱门打开。死亡的阴影投下。
“投弹!”
冰冷的指令在无线电中响起。
刹那间,无数黑点如同死神的粪便,从B-25敞开的弹舱中倾泻而下!它们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密密麻麻,如同钢铁的暴雨,覆盖了整片江海交接的锚地!
“轰!轰!轰!轰!轰隆隆隆——!!!”
连环的爆炸!惊天动地的爆炸!一团团巨大无比、裹挟着烈焰和浓烟的火球,在江面上、在舰船的甲板、船舷、烟囱旁猛烈地炸开!一艘庞大的运输船被几枚炸弹首接命中船体中部,巨大的爆炸几乎将它拦腰炸断!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迅速倾斜,火焰如同毒蛇般顺着甲板蔓延,吞噬着上面惊慌奔逃的渺小人影。另一艘轻巡洋舰的舰桥被一枚炸弹掀飞了半边,浓烟烈火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