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射炮瞬间哑火。江面上漂浮着燃烧的油污、破碎的木板、扭曲的救生艇残骸，还有无数挣扎呼救的落水日军士兵。

巨大的爆炸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外滩那些坚固的建筑上，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滚滚浓烟首冲云霄，在东南风的吹送下，如同一条狰狞的黑龙，朝着市区方向蔓延，遮蔽了午后的阳光。

“打得好！打得好啊！” 外滩万国建筑群的阳台上、窗户后，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租界里的洋人、华人市民，此刻抛开了所有的矜持和恐惧，他们挥舞着手臂、帽子、手帕，甚至有人激动地撕碎了手中的报纸抛向空中！欢呼声、尖叫声、掌声、跺脚声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屈辱和仇恨，在这一刻化作了山呼海啸般的狂喜！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兴奋地在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用尽全身力气尖叫着：“飞机！打鬼子！飞机！打沉大船！”他稚嫩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声浪里，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滚而下，他看着江面上那几艘在烈火浓烟中缓缓下沉的日舰轮廓，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只有自己能听清的话：“报应…报应啊…老天爷…开眼了…”

黄浦江在燃烧，在咆哮！浑浊的江水上漂浮着厚厚一层燃烧的油污和船体的碎片，被炸断的桅杆斜插在水中，像巨大的墓碑。被摧毁的日军舰船残骸歪斜着，有的己经只剩下冒烟的骨架，有的还在剧烈燃烧，将浑浊的江水映照得一片血红。落水的日军士兵在滚烫的油污和漂浮的碎片中绝望地挣扎、扑腾，发出非人的惨嚎，很快又被火焰吞噬或沉入水底。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味、汽油味和…皮肉烧灼的恶臭。

天空中，完成投弹的B-25轰炸机群开始转向返航，庞大的身躯在硝烟中若隐若现。护航的P-40则如同胜利的骑士，在战场上空盘旋着，机翼轻快地点动，仿佛在进行一场宣告胜利的死亡之舞。一架P-40甚至故意压低高度，几乎是贴着江面飞过一艘正在剧烈爆炸下沉的日军炮艇残骸，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将江面的火焰和浓烟撕开一道口子，那嚣张的姿态，如同在死神的疆域上盖下属于胜利者的印章。

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留下的是黄浦江上燃烧的炼狱，以及整个沪市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后，那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的、震耳欲聋的、狂喜的咆哮！这声音，比炸弹的爆炸更加响亮，更加持久，它冲破了租界的藩篱，响彻在苏州河两岸的每一个角落，宣告着一个铁与火的事实：这片天空，这片江海，不再任由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