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陈默的心脏。他坐到冰冷的板床上，听着窗外单调的雨声，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难道只能坐等赵介人归来，引颈就戮？

不！绝不能放弃！ 李岸那深邃坚定的目光仿佛穿透黑暗，注视着他：“……在最深的黑暗里，也要相信光的存在。耐心等待，机会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钟怀远冷峻的声音也在耳边回响：“……特工的生命力，在于永不枯竭的意志和在最细微处发现破绽的眼睛！”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最耐心的猎人，开始仔细梳理自己所有的资源和可能存在的缝隙。 死信箱的位置 ——李岸交代的、只有危急时刻才启用的那个，在距离此地三条街外、靠近法租界边缘的一条僻静小弄堂里，一个早己废弃、锈迹斑斑的旧邮筒。邮筒底座和墙壁之间，有一条极其狭窄、不易察觉的缝隙。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如何摆脱监视？ 硬闯不可能，必须制造一个“合理”离开宿舍的理由，并且利用环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雨丝。陈默坐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猎豹，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窗外楼下和周围的一切动静。馄饨摊的炉火早己熄灭，那个监视的人影似乎也有些疲惫，靠在墙上，偶尔活动一下身体。夜更深了，弄堂里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和婴儿的啼哭，更显死寂。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但节奏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从楼下弄堂口由远及近传来！

“……妈的，这鬼天气，巡个鸟逻……”

“少废话，仔细点！科长交代了，这几天都打起精神！”

是两个夜间巡逻的警察（或是便衣特务）！他们例行公事地巡视着这片区域。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机会！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就在那两个巡逻者的脚步声即将靠近馄饨摊、靠近那个监视者的位置时——

陈默动了！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快如闪电！他没有冲向房门，而是扑向墙角的脸盆架！他抓起脸盆，对着床下的空痰盂（里面是空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剧烈地干呕起来！

“呃——！呕——！呃啊——！！” 声音痛苦、压抑、撕心裂肺！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清晰刺耳！

同时，他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半杯凉水，毫不犹豫地泼在自己脸上和胸前！制造出冷汗淋漓、痛苦不堪的假象！

楼下的监视者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呕吐声惊动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陈默那扇漆黑的窗户。而这时，那两个巡逻的警察也正好走到了馄饨摊附近！

“喂！干什么的？大半夜鬼鬼祟祟躲这儿？” 一个警察警惕的手电光柱立刻扫向了雨棚下的监视者！

“长…长官！我…我躲雨…” 监视者猝不及防，被手电光晃得睁不开眼，慌忙解释。

“躲雨？身份证拿出来！深更半夜，形迹可疑！” 警察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严厉和怀疑。他们显然不认识这个“聋哑”清洁工。

就在楼下这短暂对峙、吸引了监视者全部注意力的宝贵几秒钟内！

陈默如同鬼魅般停止了干呕！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无声而迅疾地拉开房门，闪身而出！没有走通往楼下弄堂的正门楼梯（那会首接撞上警察和监视者）！而是反身冲向了这栋石库门房子内部、通往屋顶晒台的、狭窄陡峭的后楼梯！

他赤着脚（避免发出声响），如同狸猫般在黑暗中飞掠！腐朽的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极其轻微的呻吟，瞬间被窗外的雨声和楼下的盘问声淹没！几个呼吸间，他己冲上了昏暗的屋顶晒台！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他毫不停留，借着晒台边沿堆放的杂物掩护，几步冲到面向后巷的矮墙边！下面是一条堆满垃圾、污水横流、漆黑狭窄的死胡同！

没有犹豫！陈默双手撑住湿滑的矮墙，翻身而下！

噗通！

身体重重落在松软的垃圾堆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他顾不上疼痛和肮脏，立刻翻身爬起，如同受惊的野兔，沿着狭窄的后巷，朝着与宿舍正门相反的方向，在冰冷的雨幕和浓重的黑暗中，发足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这是钟怀远当初选择此地作为联络点的重要原因），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左突右拐，专挑最黑暗、最狭窄、最不可能有人的路径。冰冷的雨水冲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