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干净之前别让我看见!要是再出幺蛾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是!谢谢王股长!我一定处理好!” 陈默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脸上还挂着墨汁和“懊悔”的泪水。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两份被墨汁“玷污”的文件(假情报文件被巧妙地压在下面),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王麻子那鄙夷又警惕的目光全程注视下),走向墙角一个专门堆放待处理废件、等待销毁的破旧木箱。箱子没有锁,只有个简单的搭扣。
他笨拙地打开搭扣,将两份文件小心地放了进去,混杂在一堆同样被判定为“待处理”的废纸、破损卷宗盒里。然后,他“郑重其事”地扣上搭扣,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整个过程,完全暴露在王麻子等人的视线之下。
王麻子看着陈默做完这一切,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转头指挥其他人清理桌面上的墨迹。陈默也“自觉”地拿起抹布,开始笨拙地、效率低下地清理自己造成的灾难现场,手上、脸上沾满墨迹,狼狈不堪。
监视依旧存在,王麻子的目光依旧时不时扫过来。但那份致命的假情报,终于从“失踪”状态,变成了“污损待处理”状态,并且被“合情合理”地移出了核心档案区,锁进了那个不起眼的废件箱!它暂时安全了!更重要的是,陈默在王麻子等人眼皮子底下完成了这一切,整个过程符合他“笨拙闯祸”的人设,没有引起额外的怀疑!他成功地将这颗定时炸弹的引爆时间,推迟到了赵介人归来之后!为他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几天时间!
墨汁的污迹如同狰狞的伤疤,烙印在桌面和文件上,也烙印在陈默那双被染得乌黑、此刻正笨拙擦拭的手上。办公室里的咒骂和抱怨渐渐平息,只剩下湿抹布摩擦桌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叹息。王麻子余怒未消,时不时投来刀子般鄙夷的目光。那“聋哑”清洁工也恢复了拖地的动作,拖把在陈默附近的地面来回划动,浑浊的眼睛如同监控探头。
陈默低着头,卖力地清理着狼藉,脸上写满了懊悔和惶恐,内心却如同烧沸的油锅。 废件箱里的假情报暂时安全了,但更迫切的危机是——他必须将“疑,困,速援”的信号送出去! 赵介人归期不定,每一秒都弥足珍贵。然而,监视的罗网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因他刚刚制造的“事故”收得更紧!王麻子像条毒蛇盘踞在侧,“聋哑”老头如同幽灵游荡在旁。他如同被困在铁笼中的鸟,看得见外面自由的天空,却找不到一丝缝隙!
下班时间到了。特务们如同解脱般纷纷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值班的和仍在“善后”的陈默。王麻子收拾好东西,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到陈默桌边,敲了敲桌子,声音冰冷:“弄干净点!明天我要是还看到墨迹,唯你是问!还有,” 他目光如钩,扫了一眼墙角那个上了搭扣的废件箱,“那个破箱子,给我看好了!里面的东西,一片纸屑都不许少!要是再出岔子,哼!” 那声冷哼,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是!是!王股长放心!我一定看好!绝不再出问题!” 陈默连连点头,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王麻子这才满意(或者说暂时放心)地夹着公文包,一步三晃地走了。但陈默知道,监视并未结束。那个“聋哑”清洁工还在慢悠悠地拖着地,显然,他的“值班”时间延长了。
夜色渐深。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更添几分凄冷和压抑。陈默终于“清理”完毕,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了死寂的办公楼。他撑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走入冰冷的雨幕中。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的影子,如同鬼魅般跟了上来。是“聋哑”老头?还是王麻子安排的其他人?陈默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朝着自己那位于闸北边缘、简陋逼仄的宿舍走去。
宿舍位于一栋破旧石库门房子的二楼亭子间。狭窄的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陈默打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板床、一张破桌和一个脸盆架。窗户对着一条狭窄的后巷,对面是另一栋同样破败房子的山墙。他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但他丝毫不敢放松!他轻轻走到窗边,将窗帘掀起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楼下和对面的阴影。
果然!在楼下斜对面一个卖馄饨的破雨棚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靠在那里,似乎在避雨,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身形轮廓……像极了那个“聋哑”清洁工!监视如影随形,连这最后的栖身之所,也成了透明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