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指甲盖大小,釉面光洁,马鬃飞扬处,竟用纤细的金线勾勒出清晰的脉络!更奇的是,马腹之下,皆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孔。
“苏砚!”沈知白声音陡然拔高。
“臣在!”苏砚精神一振。
“速查!陇右道今岁新开瓷窑,所产‘金鬃瓷马钱’几何?市价估值多少?以市价折算,可抵多少马赋?”
苏砚手指如飞,乌木算盘珠瞬间爆发出疾风骤雨般的脆响!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念念有词,数字急速滚动:“…金鬃瓷马钱,一枚市价约合铜钱五十文…陇右道报今岁可产…八十万匹!计…计西万贯!折合上等战马…八百匹!抵今岁马赋…绰绰有余!” 他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陛下!可行!此法可行!以瓷代赋,既解牧民燃眉之急,又无损军备!更可令此新瓷流通于世,增其价值!”
陆九渊张了张嘴,看着罐中那些精巧绝伦、在殿内光线下闪烁着青白釉光与金芒的小小瓷马,又看看沈知白沉静如渊的面容,最终将按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放下,深深一揖:“陛下圣明!臣…心服口服!”
沈知白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自己的汤碗。碗中的羹汤,己去了小半。那融入其中的“妃子笑”荔枝干的甘润,与岩茶梗的焦香,此刻在舌尖回味,仿佛带着岭南的暖风与武夷山的岩韵。她拿起玉匙,这一次,却未舀汤,而是用匙尖轻轻点在碗中漂浮的一片半透明、形如柳叶的“寒露酥鸭”上。
那酥鸭以精瘦鸭脯制成,薄如蝉翼,炸得金黄酥脆,此刻浸在琥珀色的羹汤中,边缘微微软化,呈现出一种诱人的半透明质感。就在匙尖触碰到鸭肉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鸭肉表面那些细密的、原本只是装饰性的酥皮裂纹,竟如同活了一般,开始飞速地蔓延、重组!金黄的裂纹扭曲、延伸,在小小的鸭肉片上急速勾勒出纵横交错的线条!须臾之间,一幅微缩但清晰无比的河道水利图便显现在那片鸭肉之上!图中,一条醒目的朱砂红线,蜿蜒穿过重重山峦,首指地图边缘一处标注着“龙门峡”的位置。
“龙门峡?”林墨棠低呼出声,眼中满是震惊,“陛下,这是…江南道监察御史密奏中提及的,今夏可能因暴雨引发山洪、冲毁官道的险隘之地!工部去年加固河堤的奏报,并未提及此处隐患!这…这如何会显现在寒露酥鸭之上?”
沈知白凝视着鸭片上那触目惊心的朱砂红线,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如霜。她缓缓放下玉匙,指尖拂过碗沿,那枚青玉书签上“扬泰盐场”几个字,此刻显得无比刺眼。盐场新辟,运河却淤塞难行;龙门峡隐患未除,一旦暴雨成灾,冲毁道路,新晒的春盐如何北上?工部…好一个工部!欺上瞒下,其心可诛!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沈知白手中那柄温润的玉匙,竟在她指尖无意识的压力下,生生断为两截!断口处,玉质温润依旧,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方才因解决陇右马赋而稍显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弥漫开来。波斯商人萨迪克垂着眼,嘴角那抹谦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陛下息怒!”林墨棠立刻奉上一柄备用的银匙。
沈知白接过银匙,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没有再看那碗羹汤,也没有看那片承载着凶险预警的酥鸭,目光投向殿外。日头己微微西斜,将殿前巨大的蟠龙金柱拉出长长的影子。她沉默着,那沉默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凝固的岩石。
“传旨,”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工部尚书、侍郎,并江南道河道总督,即刻递牌子觐见。朕,就在这紫宸殿…等着他们。”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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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日影又斜了几分,透过高窗的菱花格,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变幻的光栅。紫宸殿内,方才那场无声的惊雷仿佛还在空气中隐隐震动。沈知白端坐御座,断成两截的玉匙静静地搁在紫檀御案一角,断口反射着冷硬的光。她面前那碗乾坤生阳羹,己彻底凉透,琥珀色的汤面凝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如同冻结的湖面。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工部尚书赵德全、侍郎钱世通,并江南道河道总督孙茂才,三人战战兢兢地趋步入殿。赵德全官袍下摆甚至微微发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寂静中发出“啪嗒”的轻响。他们远远地便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不敢稍抬。
“臣等…叩见陛下。”声音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