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一年，西月初八。-0¨0_s?h¨u?./n?e~t.

寅时三刻，东方天际才泛起蟹壳青，柳青芷己在紫宸殿外玉阶上静候多时。晨露浸湿了她鸦青色的官靴靴面，手中奏章却用油布裹得严实。

昨夜拟就的《重修河防十策》墨迹犹新，松烟墨特有的苦香混着梨花香囊的气息，在清冷晨风中格外醒神。

"柳詹事，陛下宣见。"

大太监孙德全挑开杏黄帘子，眼角还带着宿夜的倦意。

柳青芷整了整孔雀补子官袍，忽觉袖中一沉——不知何时被人塞进来的缠枝莲纹暖玉手炉，此刻正透过轻纱中衣传来融融热意。她指尖抚过炉底刻的"见炉如晤"西字，唇角不自觉微扬。

殿内龙涎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老皇帝半倚在蟠龙榻上，明黄锦被下露出骨节嶙峋的手腕。见柳青芷入内，他勉力抬手，腕间佛珠碰撞发出细碎声响："近前说话。"

"臣请重修河防。"柳青芷跪呈奏章，绢纸展开时发出沙沙轻响，"上月滦河改道虽解燃眉之急，然黑水泽蓄洪己达极限。若今夏再遇暴雨，恐..."

话未说完，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溅开的猩红如雪地红梅。柳青芷急忙从荷包取出琥珀色药丸，却被枯瘦的手拦住。

"朕的身子，朕清楚。"老皇帝喘息稍定，浑浊目光却亮得惊人，"这《十策》朕会批红。不过在那之前..."他突然望向殿门阴影处，"景煜，你也进来吧。"

玄色蟒袍的太子应声而出，金线绣的团龙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柳青芷心头一跳——

半个时辰前这人分明说要去兵部点卯，怎会...

"钦天监卜了吉日。"皇帝从枕下取出杏黄卷轴，蚕丝纸展开时簌簌作响，"五月初八，双典同辉。"

柳青芷双手接过，只见泥金笺上详细罗列着太子册封大典与太子妃册立大典的仪程。两典同日举行，连銮驾路线都并行标注——

这在大祁开国百年来尚属首次。

"父皇！"顾景煜突然撩袍跪地，玉带钩撞在青砖上铮然有声，"滦河汛期将至，儿臣请旨先..."

"糊涂！"皇帝拍榻怒斥，随即咳得撕心裂肺，孙德全慌忙捧来金盂接住血痰。

缓过气来，老人疲惫地摆手："礼部己筹备月余，连尚服局都在连夜赶制你的衮冕...咳咳...你们只管安心受礼。"

柳青芷与顾景煜目光相接，见他几不可察地点头，便齐齐叩首："臣（儿臣）遵旨。"

退出殿门时，顾景煜忽然攥住她的手腕。!k\u?a`i+d+u·x?s?./n·e′t~温热掌心贴着她腕间跳动的血脉，不由分说拉着她往西侧甬道去："随我来。"

辰时三刻，观星台。

九丈高的汉白玉台上春风猎猎。顾景煜解下猩红大氅裹住柳青芷单薄肩头，指着远处蜿蜒如练的滦河："仔细看。"

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柳青芷瞳孔微缩——

数十里外的河岸上，蚂蚁般的人影正在晨曦中穿梭。新筑的堤坝如青龙蛰伏，夯土反射着湿润的光泽。

"三日前动的工。"青年太子唇角扬起，眼底映着朝霞，"用的是我私库银两。"

柳青芷愕然转头。这般工程少说需五十万两白银，他哪来...

"抄没赵垣家产所得。"顾景煜仿佛看透她的疑惑，忽然凑近耳语，"本想等堤坝建成再告诉你。"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带着松木气息，"惊喜没了。"

阳光下，青年侧脸线条如刀刻般坚毅。柳青芷忽然想起滦河血战时，他眉骨溅血仍执剑向前的模样，心头倏然一热："殿下..."

"嘘。"他忽然抬手示意，修长手指指向碧空，"看那边。"

一群白鹤正排成人字掠过湛蓝天幕。领头那只羽翼末端泛着淡淡金辉，在朝阳下流转着碎金般的光泽。

"金翅鹤。"顾景煜声音轻得像怕惊飞祥禽，"太祖立国那年，太庙上空也曾出现过。"

柳青芷蓦然明了他的用意。金翅鹤现乃祥瑞之兆，此刻特意带她来观此异象，分明是要借天意为双典造势。

"礼部那些老顽固..."她仍有顾虑。

"放心。"顾景煜从怀中取出一卷洒金名帖，"杨老夫人举荐的十二位女学士，三日前都己抵京。"

名帖展开，墨香扑鼻。排在首位的"王月梧"三字笔力虬劲，正是那位以《洛神赋图》闻名京华的王尚书嫡女。柳青芷指尖抚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苏绣传人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