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一年,西月初三。+小`说/C~M¨S· ′更.新¨最^全.
京郊官道两侧,新柳如烟。
柳青芷立于十里长亭,远眺尘烟起处。她今日着了杏红织金襦裙,外罩月白纱衣,腰间蹀躞带上悬着那半枚虎符——自滦河一役后,顾景煜便再未将它收回。
"姑娘,殿下的仪仗己过青石桥了!"翠翘提着裙角奔来,发间珠钗乱颤。
柳青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虎符纹路。三日前捷报传回时,满城都在欢呼"太子殿下阵斩北狄左贤王",却无人知晓那封沾血的军报里,还夹着一片干枯的梨花——正是她簪在他盔甲上的那朵。
马蹄声如雷渐近。
先导骑兵的玄色旌旗刺破晨雾,随后是金戈铁马的羽林卫。
当那匹熟悉的照夜白跃入视线时,柳青芷呼吸一滞——马背上的人影瘦了许多,玄甲肩头还留着道狰狞的斩痕。
顾景煜勒马停在她三步之外。
风尘仆仆的太子翻身下马,铁靴踏碎满地落花。他解下头盔的瞬间,柳青芷看清了他眉骨新增的疤痕,结痂处还泛着暗红。
"恭迎殿下凯旋。"她按礼制行礼,却被他一把托住手肘。
顾景煜掌心粗粝的茧子磨过她腕间肌肤,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抖出支梨花。
"滦河畔摘的。"他将花枝别在她鬓边,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比御花园的如何?"
柳青芷垂眸浅笑:"不及东宫梨林万分之一。"
他闻言大笑,忽然打横将她抱起。在羽林卫的惊呼声中,太子抱着她跃上马背,朱红斗篷与杏色裙裾在春风里纠缠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
"回宫。"顾景煜扬鞭时,嘴唇似有若无擦过她耳垂,"该尝梨花酒了。"
紫宸殿内,龙涎香氤氲。
"太子殿下。"皇后忽然举盏而来,"听闻滦河谷一役惨烈,不知我军伤亡几何?"
满座一静。这哪是关心战况,分明是暗指他指挥不力。顾景煜尚未答话,柳青芷己盈盈起身:"阵亡二百七十三人,伤者五百余——比三十年前肃王遇伏之役,少折损七成兵力。"
她声音不重,却字字如钉,将"肃王"二字咬得极清。皇后手中金盏一晃,酒液泼洒在锦绣地衣上,洇出暗痕。
"柳姑娘倒是清楚。"皇后强笑,"莫非日日翻看军报?"
"臣女奉旨协理兵部文书。"柳青芷自袖中取出奏折,"今晨刚呈陛下《抚恤章程》,皇后若有意,可共襄善举。"
话里藏锋,逼得皇后哑口无言。?E-Z_小*说*网+ +首+发^顾景煜忽然轻笑:"说起襄助,儿臣倒要谢户部刘大人。"他转向席末,"若非刘尚书连夜调拨河南仓粮,滦河改道之策岂能成行?"
被点名的刘昉汗如雨下——谁不知他当初极力反对调粮?
"陛下到——"
司礼监一声唱喝,承平帝乘步辇而至。众人跪迎间,柳青芷瞥见皇帝面色仍显青白,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嶙峋如竹。
"众卿平身。"皇帝摆手,"景煜,幽云十六州如何了?"
"己驻防完毕。"顾景煜呈上虎符,"北狄左贤王兵败自戕,其首级悬于幽州城门三日,余部远遁漠北。"
"好!"皇帝击案,却引发一阵剧咳。柳青芷疾步上前,自腰间荷包取出药丸奉上。皇帝含服片刻,喘息渐平:"柳丫头,改道滦河的主意,是你想的吧?"
"臣女不过拾先父牙慧。"她敛衽而拜,"《河防通议》早有记载,只是世人多未留意。"
"柳卿养的好女儿。"皇帝慨叹,忽然解下腰间蟠龙玉佩递给她,"即日起,你以太子詹事身份入主东宫,协理军政。"
满殿哗然。太子詹事乃正三品实职,向来由重臣担任!柳青芷尚未接旨,顾景煜己单膝跪地:"儿臣代青芷谢恩。"
老皇帝看着案前并肩而立的二人,眼底浮起欣慰。
当顾景煜呈上北狄降书时,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溅了星星点点的猩红。
"父皇!"
皇帝摆手止住太子的惊呼,却将目光投向柳青芷:"柳丫头改道滦河的方略,朕己听工部详细奏报。"他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螭纹,"先帝在时,常言'治水如治国'..."
柳青芷倏然跪下:"臣女僭越。"
"起来。"皇帝竟亲自离座相扶,"朕要赏你——想要什么?"
她微微抬眸,正对上顾景煜鼓励的目光。他铠甲未卸,腰间环首刀上的血迹犹新,却在朝堂肃穆中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