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水利世家出身的李蕴...皆是当世翘楚。
西月十八,东宫书房。
柳青芷正核对典礼仪程,朱笔在"太子妃受印"处顿了顿。忽听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翠翘提着裙角气喘吁吁奔来:"姑娘!老夫人车驾到玄武门了!"
狼毫笔尖一顿,朱砂滴在素绢上,晕开如血。柳青芷怔怔望着案头镇纸——
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青田石貔貅。
"芷丫头。"
苍老的声音在门槛处响起,柳青芷抬头望去,只见一位拄着紫檀鸠杖的老妇人逆光而立。\w!z~s+b,o.o*k*.^c¢o_m/
晨光自她身后透来,为她素净的身影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那袭素色杭绸褙子纤尘不染,白发挽成最简素的圆髻,唯有一根黄杨木簪固定——正是记忆中教她临《兰亭序》时的模样。
"祖母......"柳青芷喉头一哽,眼眶瞬间发热。
祖母的背脊似乎又弯了些,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记得小时候,祖母便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练字,稍有懈怠,便会用戒尺轻敲她的手背。
"孙女不孝......"她伏地行大礼,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自父亲殉国后,祖母便闭门不出,连她的及笄礼都未曾露面。如今却亲自入京......
"起来。"老夫人鸠杖轻点她肩头,力道不轻不重,恰如当年教她写字时那般严厉中带着几分怜惜,"老身此来,是替你那短命的爹送你出嫁。"
柳青芷缓缓起身,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父亲殉国那日,祖母一滴泪都未掉,只是将父亲的遗物一件件收进箱笼,锁进了祠堂。从那以后,她再未踏出琅琊老宅一步。
老夫人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锦囊上用五色丝线绣着柳氏家纹——一枝青柳绕新月。
柳青芷接过,解开丝绳,一枚青铜古钥静静躺在其中。钥匙通体泛着幽绿的铜锈,钥身上刻着细密的云雷纹,触手冰凉,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年的重量。
"琅琊柳氏藏书阁的钥匙。"老夫人目光灼灼如炬,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十万卷藏书,从今日起由你执掌。"
柳青芷浑身剧震,几乎握不住那枚钥匙。
琅琊藏书阁与曲阜孔府并称"南柳北孔",其中不仅藏有历代珍本,更有父亲生前收集的各地水利图志、河防要略。祖母此举,分明是要她继承父亲遗志......
"祖母,这......"她声音发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老夫人却突然咳嗽起来,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可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女子科举既开,我柳氏当为天下先。"她喘了口气,鸠杖重重杵地,"你父亲若在......"
话未说完,窗外忽然传来庄严的礼乐声。原来今日是太子试穿衮冕的日子,教坊司正在中庭排练《朝天子》。老夫人眯起眼睛望向窗外,柳青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顾景煜正被礼官们围着调整冠缨,玄色冕服上日月星辰纹样熠熠生辉,十二旒白玉珠遮不住他清俊的眉眼。似是心有灵犀,他忽然转头,隔着轩窗对她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意。
"那小子,待你可好?"老夫人突然问道,声音沙哑却锐利。
柳青芷一怔,随即垂眸浅笑:"很好。"
老夫人轻哼一声,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靛蓝布包,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大婚那日,缝在嫁衣内衬。"
柳青芷展开布包,里面竟是一张泛黄的药方,纸上"避子汤"三字力透纸背,旁边密密麻麻写着药材与煎服之法。她耳根轰地烧了起来:"祖母!"
"急什么。"老夫人鸠杖重重杵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三年内别要孩子。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若......"
话音未落,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景煜匆匆闯入,连十二旒冕冠都歪了:"青芷,快随我入宫!"
柳青芷还未来得及将钥匙收好,老夫人己经一把按住她的手:"记住,藏书阁地窖第三排书架后有个暗格......"她凑近耳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父亲的手札都在那里。"
顾景煜见状,虽心急如焚却仍恭敬地候在一旁。老夫人最后深深看了柳青芷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影子:"去吧。"
柳青芷郑重地将钥匙贴身收好,随顾景煜匆匆离去。转身的瞬间,她似乎听见祖母低声呢喃:"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