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

"臣女斗胆。"柳青芷深吸一口气，广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请开女子科举。"

"哐当"一声，礼部尚书郑怀仁手中的象牙笏板跌落在地。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臣颤巍巍跪倒："陛下！自周礼定男女之别，千年来未有此例啊！"

户部侍郎王衍立刻出列附和："郑公所言极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若令其入仕，岂不乱了纲常？"

殿中议论纷纷，柳青芷却注意到皇帝正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螭纹。那螭龙的眼睛是用南海明珠镶嵌的，在晨光中泛着幽幽蓝光。+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

"北狄左贤王军中，有支三百人的娘子军。"她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其首领阿史那云被俘时曾说，若我朝女子也能入仕，她未必会投敌。"

兵部尚书崔琰突然冷笑："蛮夷之言，岂可轻信？"

"崔大人。"顾景煜忽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去岁你呈上的《边关军报》中，特别提到这支娘子军曾全歼我朝一队精锐。若蛮夷女子都有这般能耐..."

他意味深长地环视众臣，"我大祁的闺秀，难道反倒不如？"

柳青芷趁机从袖中取出奏章："这是臣女拟的章程，请皇上过目。"绢纸展开，蝇头小楷工整秀丽，墨迹中混着淡淡梨花香气。

老皇帝接过细看，忽然轻笑出声："连考棚都要分设内外帘？"他指着其中一页，"这'女官监试'的主意倒是新鲜。"

"臣女以为..."柳青芷正要解释，顾景煜己单膝跪地：

"儿臣附议。"

这一跪仿佛巨石入水。殿中哗然之际，柳青芷看见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皇帝将奏章递给身旁的大太监："念给诸位爱卿听听。"

"第一条，今岁秋闱特设女科，与男科同题不同卷..."

"第二条，考场分设东西两院，以青布幔帐相隔..."

"第三条，取中者暂不入翰林，先任六局二十西司女官..."

念到第七条时，郑怀仁突然高呼："陛下！女子入朝，阴阳颠倒啊！"

工部尚书周勉却出列拱手："臣倒觉得可行。去岁治理黄河，各州府呈上的《水利图》中，有三成出自闺阁女子之手。"

"荒唐！"王衍气得胡须首抖，"闺阁笔墨怎登大雅之堂？"

"王大人。"柳青芷忽然问道，"令千金所作的《洛神赋图》，去年不是被先贤阁收藏了么？"

王衍顿时语塞。殿中响起几声轻笑。

争论持续到日影西斜。当皇帝第三次命人添灯油时，柳青芷注意到老皇帝的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这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

"众卿。"皇帝突然开口，殿中霎时寂静，"先帝在时，曾与朕说过一个故事。"他目光悠远，"永和年间大旱，有位乡野女子发明了龙骨水车，救活一县百姓。先帝想赏她，她却说..."

老皇帝顿了顿，忽然看向柳青芷："她说'愿天下女子皆可读书明理'。"

柳青芷心头一震。她从未听顾景煜提过这段往事。

"今岁秋闱，特设女科一试。"皇帝拍案定夺，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主考官人选..."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柳青芷，"柳丫头可有建议？"

柳青芷早有准备："臣女举荐致仕的杨阁老。杨老夫人当年主持编修《女诫注疏》，最是公允。"

"杨老夫人？"皇帝挑眉，"她今年该有八十了吧？"

"正是。"柳青芷不慌不忙，"老夫人上月还给臣女来信，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皇帝忽然大笑："好！就依柳丫头所请。"他环视众臣，"今日议事到此为止。太子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待众人退出，柳青芷正要行礼告退，却听皇帝道："柳丫头也留下。"

宫门缓缓关闭，偌大的紫宸殿只剩他们三人。皇帝从龙案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看看这个。"

匣中是一卷泛黄的绢书，展开后竟是女子笔迹的《水利疏》。柳青芷一眼认出："这是...先皇后墨宝？"

"不错。"皇帝轻抚绢书，"当年她提出在滦河筑坝，满朝文武都说妇人干政。如今..."他看向殿外渐暗的天色，"滦河两岸百姓，还在受她遗泽。"

顾景煜突然跪下："儿臣愿为女科担保。"

"起来。"皇帝摆摆手，"朕不是要你们表态。"他凝视柳青芷，"朕只问你，若此事引发朝野非议，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