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落枝头积雪，"若真能康宁..."

话未说完，御膳房内突然传来"哐当"巨响。两人转头望去，只见糖人师傅捧着个红漆食盒追出来："小殿下！您要的糖凤凰老奴赶出来了——哎哟！"

老伯脚下一滑，食盒飞出去老远。盒盖掀开，一只金红相间的糖凤凰摔在雪地上，翅膀碎成三截。柳青芷"哎呀"一声扑过去抢救，却见顾景煜己蹲下身，将最大的那片翅膀轻轻拾起。

"正好。"他忽然将糖翅膀插在雪人头顶，"这下真是麒麟了。"

阳光穿过糖翅膀上的镂空花纹，在雪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柳青芷看看麒麟雪人，又看看顾景煜映着金光的睫毛，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绣歪了的香囊："给您的！里头有安神的桂花，我偷掺了半勺糖霜..."

香囊针脚粗劣，却透着甜甜的桂花香。顾景煜正要道谢，忽觉颈间一凉——柳青芷踮着脚把香囊往他领口塞时，沾满糖浆的手指在他脖颈蹭出一道黏糊糊的痕迹。

"柳、青、芷。"他咬牙。

小姑娘早兔子似的窜出老远，笑声惊飞了梅梢积雪："殿下别恼！糖渍用雪擦擦就掉啦——"

纷纷扬扬的雪粒中，少年摸着颈间的甜痕，终是没忍住上扬的嘴角。后来那只残缺的糖凤凰，被他悄悄收进玉匣，连同那个歪歪扭扭的香囊一起，藏在了寝殿最深的抽屉里。

是夜，繁星满天。

顾景煜在书房临完最后一页字帖，忽听窗棂传来"嗒"的一声轻响。推开雕花木窗，只见柳青芷抱着个布包站在窗外石榴树下，发间银铃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殿下！"她踮着脚小声唤道，"我带了好东西！"

值夜的太监刚要阻拦，顾景煜却己摆手示意他退下。他轻手轻脚地绕到殿外，见柳青芷正从布包里取出个古怪的铜管。

"这叫'千里眼'，爹爹从西洋商人那儿得的。"她献宝似的递过来，"听说能看清月亮上的兔子呢！"

铜管还带着小姑娘怀里的温度。顾景煜学着将眼睛凑上去，视野里顿时涌入漫天星子，银河竟似近在咫尺。

"看见北斗七星了吗？"柳青芷挨在他身边，手指向夜空，"我娘说，第七颗星底下藏着神仙酿的酒..."

夜风拂过，她鬓边的碎发轻轻扫过顾景煜的手背，痒痒的。少年皇子望着她映满星辉的眸子，忽然希望这个夏夜能再长些。

"殿下？"柳青芷歪着头看他，"您困了吗？"

顾景煜摇摇头，将铜管还给她："明日太傅要考《尚书》，你..."

"我背得可熟了！"柳青芷挺起胸膛，"'曰若稽古'后面是...是..."她突然卡壳，懊恼地揪了揪自己的小辫子。

月光下，少年清朗的诵书声与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惊起了满树流萤。值夜的太监望着星空下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轻轻合上了欲言又止的嘴。

纷纷扬扬的新雪落下来，盖住了雪地上的乌龟和小像。顾景煜摩挲着袖中半枚玉佩，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母妃说过的——

人间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