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

这是突发奇想的问题。或许也是沈闫深思熟虑的问题。

他始终都觉得先帝将人弄到后宫中来, 是对太后娘娘极端的不公平。

剥夺了她本来可能会获取的美好人生。

后来又想，这样未尝不好。在看见太后娘娘和他一样的心思，也不肯将杨氏抹去的时候, 他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若是太后娘娘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只是后头，这个想法慢慢在心中沉底。

今日瞧见太后娘娘与小皇帝在一处，他听见太后娘娘教导小皇帝的那些话, 心中越发笃定了，小皇帝果然是资质平庸, 便是那些个师傅围着他授课，也还是进步缓慢, 甚至心胸都不曾打开。

若太后娘娘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沈闫便忍不住又这样想, 若她有自己的亲骨肉，必定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

再有越家扶持，还有他的支持，自然会比小皇帝强上不知多少倍的。

这么想着，沈闫就这么问了。

只是心中忍不住胡想, 若太后娘娘说想要, 他必然也是不肯的。

如今这个地步, 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旁人有孩子了。他也几乎无法想象，太后娘娘会和别人有孩子的场景模样。

一时又庆幸，她总是挂在嘴边的话，常常提醒人她是太后，这倒是好事, 不知堵住了多少觊觎她肖想她的心和念头。

越襄倒是叫这话问的微微愣了愣。

生孩子么。

要说从前在现代, 她是从没有想过的。

自己原本的原生家庭就不好，父母只是父母, 称不上亲密的爸爸妈妈，他们眼里只有他们宝贝的儿子，她的弟弟。

至于她，好像只是儿子来到之前的一个失败品。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确定他们不爱她，亦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确定自己不需要他们的爱，然后打算用将来和现在所有的事情自己好好的爱自己。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然后走出来，她好像很难再对人付诸什么绝对的信任。

极度的安全感缺失，信任感甚至只能自己给予自己，如果再成立一个家庭，她的态度是慎之又慎的。

哪怕是到了这里，她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越襄望着沈闫的眉眼，发觉他是很认真的在问她这个问题。

她想，那么忽略所有的前提条件，她倒是可以对沈闫吐露一下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毕竟她和沈闫这样的身份和身体，两个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各自自己的孩子了。

越襄喜欢看高远的天空悠远的云，喜欢新绿的枝丫雨后的晴。眼前的一切景色虽被框在四方宫墙之中，却也能令她生出几分知足。

她慢慢缓出一口气：“生孩子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对女子来说，这应当是能够选择的有馀地的事情。生就不容易，养下来就更需要负责任了。”

“我实在自认心力有限，自己想要做成的事情都尚未完成，怕是没有多馀的心力去教养孩子。况且责任重大，实在不能轻易担下。在这个孩子成年之前，我大概总会觉得，如果养不好，叫他生出委屈痛苦来，都会是我的过错。”

实在太怕给另一个人带来痛苦，干脆就不要叫孩子来受苦了。

越襄到底还是忍不住自怜自身，尽管掩饰的很好，还是让沈闫看见了微红的眼眶。

沈闫心中一下子涌起深沉的怜惜，眉眼愈发温柔起来，手都揽上肩膀了：“臣一直知道的，娘娘揣着慈悲心肠。还没有孩子，就怜惜孩子受苦。”

越襄心说，你哪知道我的心肠是什么。你才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又怎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模样。明明半年以前，小太后还是个厌恶太监的高高在上的世家嫡女，如今倒是一副慈悲心肠了？

沈闫这么敏锐的人，怎么偏偏没有注意到这么强烈的反差？还是说他就信了那套说辞，认定了她是因为失忆才会转变的这么极端的？

他是这样不守规矩的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便不知道多想一想呢？

越襄转念又想，穿越之事怕是前所未有的，便是沈闫想破了脑袋，大概也想不出来小太后早早就换了芯子吧。

明明有人并肩而立，还叫人搂着肩膀牵着手，身后还守着两人的心腹，越襄心中却生出无边寂寞，她也就只能趁着这样的时候，借着抒发胸臆来说一说自己真正的想法了。

她只可惜听的人，听不懂弦外之音。看不懂她非要故意隐藏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