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舒服地枕着双臂，静静望着她。黑暗中他冰冷的眸子上似也蒙上一层薄雾，将本就难以分辨的情绪掩盖得更好。清九知道他一贯是这样的把戏，如今却连她也要一起瞒了么？

恼怒地一把揪住了他衣领，繁复的金饰叮叮作响，很是好听。清九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手指抚上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想要他开心一点，只是那眉间深深的寂寞与疲倦，却早已不是她能宽慰。手腕被人狠狠握住，一拉栽进他怀里，扑鼻而来是浓烈的酒香，耳畔是他冰冷而低沉的嗓音，带着惩罚的意味：“那你喜欢什么？你喜欢他？”

酒力冲上头脑，她反应有些迟钝，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到他眸中强压的怒火与悲伤。他冷漠的声音，似是在一句句质问：“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喝光的酒坛歪歪倒在脚边，秦衣翻身支起肘，将她禁锢在身下，眸中有化不开的悲伤。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暧昧的姿势，他的压迫感尽显无遗，空气中充斥着强烈的酒香，清九疑惑地看着他白皙脖颈与微微露出的锁骨，眨了眨眼，其实并不懂这个动作的含义。

太多的酒力剥夺她正常思考的能力，她迷迷糊糊地想，明明不会喝酒，一定要喝这么急，不过，他醉的样子可真是好看。

秦衣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威胁一般，压得更低，长发自肩头滑落，拂在她颈上，痒痒的。他吐出的炽热气息还带着酒气，故意落在她耳后：“你是喜欢我的。”更像是一种笃定的陈述。

清九几乎听到自己心跳出腔子的声音，张了张嘴，却无法拒绝，鬼使神差地点头点头表示同意，就听到耳后他摄人心魄的魅惑的低笑。带着浓浓酒香的温凉的唇不容抗拒地落下，覆在她唇上，清九蓦然惊得一颤，下意识地要逃，只是所有退路尽数被他禁锢。

轻柔却霸道的吻无需征得她同意，入侵般地加深，绵延。早已散去酒意的口中复又盈满甜香，他咬着她的唇瓣，低低，带着威胁地开口：“他比我好，是不是？”

颜初的身影掠过眼前，那样鲜明的痛苦让她的心脏都紧了起来。不应该，她不应该在这里的，更不应该爱上他……根本就，不应该想起来……可是这个人，如果自己走了……还会有谁来爱他呢？

久久不得她回答，秦衣眸光一分分黯了下去，唇边勾起一丝自嘲的轻笑。百年前他可以同她一起去死，百年后却连陪伴她的资格也不再有。这场赌，他终究是输了。

紧紧揽住她，低头埋在她肩窝里，隔衣咬下深深的印记。清九痛呼出声，却终究不忍心推开他。那样孤独，那样绝望，却又那么温柔的人……怎么，舍得离开呢？他的语声中，那种叫做软弱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说，“阿九，不要走。”

清九怔怔看着他。她听过他说，到我身后来；说，别怕，有我在；说，那我就陪着你吧。唯独不曾听过他半分示弱。

他说，不要走。心里最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一触即碎。是啊，怎么舍得呢？曾经，而现在也没有变过，还是这样地爱着他啊……

刻在灵魂中的记忆，根本不容许她背叛……如果错过……是否还有机会，重来一次？那样冰冷的梦魇，这一次，就让她来陪他一起走吧……

她想着，终于启唇，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严肃，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背负起来。她说，“十一，我不走。”

百年来无间的默契之下，那是她第一次叫他这个名字，仿佛回应着他的束缚，定下了某种契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生的承诺，声音平静而温柔，那已经是她的极限：“我会陪着你，永远，永远，绝不离弃。”

温和的笑意浮现在眼前，心痛得几乎要撕裂，她只能努力地欺骗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就当自己只是秦九吧，为什么，要让她背负两世的记忆呢？这样困难的选择……

对不起，颜初……对不起……

我终究还是没有做到……我终究还是不忍心，答应了他……

真的，对不起。

若是这世上只有一个十一，或是，只有一个阿七，又该多好呢？

明明深爱，为什么，却总要伤害？

爱的到底是谁？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天起，清九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却一再逃避，躲闪。可如今，她有资格说爱吗？

哈……如果，不能深爱，那就守候吧。如果，不能给你光明，那这一次，就让我同你一起长留在这漫漫黑夜中吧，哪怕，永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