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清九忽然开口，寂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只听她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秦衣微微动了动手指，示意她按清九说的做。寂掩去面上诧异，再次行了一礼，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清九长长地呼吸了一口压抑的空气，似乎要把所有的思绪全部吐出，缓缓，一步步走到了他案前。

默默散发着热气的药汁已有些凉了，清九伸出手，摸了摸碗壁，已不烫手，顺手端了起来，执起调羹搅匀，浅浅尝了一口。有些苦，不过比她自己熬的药好得多。没有说话，只是将药碗递到了他面前。

秦衣目光冷冷扫过，微微别过了头，半靠回了椅上，手指重又拾起书卷，似乎不打算理会。清九极缓，极缓地勾起一丝笑意，摇头叹道：“胡闹。”

单膝跪上宽大的石座，恰到好处的前倾，将调羹送到他唇边。厌恶的目光掠过棕色药汁，她知道他恨的不是这药味苦涩，而是自己身体的虚弱。

浓稠的药汁流入口中，薄唇上还残留着些许痕迹，秦衣从她手中半夺过药碗，仰头自己喝干，收回目光之时似乎还顺带瞪了一眼。清九撤回身子，顺势坐在了座椅扶手之上，伸手支住下颚，瞟着他手中书简，只是太久不接触，天衍文字已是太过陌生，她竟无法认出上面写的东西。

偌大石殿中一片寂静无声，再也没有人开口，无声的默契，就像是刻入骨子里的，哪怕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改变。她静静打量着他，黑色祭服层层叠叠包裹着身躯，点缀着华丽的整块的金饰，却只令他感到沉重与厌烦。那又如何呢？这就是他的枷锁，他逃不掉。

而她，何其幸运，以他的牺牲为代价，换来笼外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这本是她终其一生，梦寐以求的生活，可如今，她甚至甘心自愿回到这笼中。

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过他臂上垂挂的金饰，绕过繁杂的络子，随手打了个结，反应过来时狠狠一怔，他冰冷得带点凶狠的目光移过来，手一伸将她按进怀里，不容置疑地开口，冷漠的命令语气：“安分一点。”

清九慌张地去解那个无意识打下的死结，触动身上的伤口闷闷哼了一声，被他不由分说地将手隔开，三两下解开，目光却分明没有移开书简。半晌，他将书简重重往案上一放，几乎是拍在桌上，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人。”

寂应声出现在殿中，看着清九侧着被按倒在主上怀里的暧昧姿势，微微一怔，随即敛起目光，半跪听候指令。

“把她带下去。”清九捂着额头，本在思索要怎么摆脱他，却不想他下了这么一道命令，一时有些愕然，却见那双眸中早已不是她看得懂的神情，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和他隔了这么远了吗……

“属下遵命。”

被寂半架着离开主殿，疏于处理的伤口隐隐作痛。寂自从回到天衍教中，除却和她独处在房中时，便再也不敢有丝毫轻佻神色，从始自终一言不发。清九皱了皱眉，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寂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她许多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出挑之处，不过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而已，相貌身材无一可看得上眼，怎会被主上点名带回来？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回话，短促道：“不知道。”

清九微微一愣，也停下了脚步。半晌，转了个方向，向来处走去。天衍教居于一处巨大石窟之中，洞中千千万万石窟由不同道路相连，岔路极多，不认识路之人走一辈子也难以走出。寂出声阻拦道：“小姑娘，你还是别想着乱跑出去的好。”

“小姑娘？”清九顿住脚步，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以后你大概，该叫我，护法大人。”清九也好，秦九也好，她回来了。他会开心么？

“将伤药温水送入我寝殿，若我走回去还未看到，你就自己去刑殿领罚罢。”

“是。”

夜，深了。

石窟中不见天日，体内封印中隐隐躁动的灵力却告诉她正是月圆。百年前那个月圆之夜，巨大凌厉的剑气贯穿她几乎整个身体，涅槃之力悄然发动，她侥幸捡回一条命来，被玄镇真人一时心软救回了昆仑，封住了身上感染的魔气连同灵力，记忆.难以修补身躯的灵力，让她连正常的感情都无法维持。

秦九，就此变成绝情寡欲，孤僻离群的清九。

记忆如此清晰真实，她按住胸口。那个封印，还完好如初地躺在她体内，禁锢着隐隐觉醒的天衍血脉，与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一丝魔气。日夜镇压结界，而受魔气熏陶，终究，就连后代中血脉之中也感染上了魔气，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