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残兵弱旅,力阻强敌于河畔,毙伤日军数百,为主力调整争取了宝贵时间!此役,当为首功!”王敬久用力拍了拍陈天的肩膀,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伤亡…也太过惨重了些。重建不易啊。”
“谢旅座!此乃全营将士用命之功!卑职不敢居功。重建虽难,但三营骨架犹在,士气可用,假以时日,必能再战!”陈天立正回答,语气坚定。
“好!要的就是这股子心气!”王敬久满意地点点头,他拿出一份文件,“鉴于你营浏河战功卓著,经师部呈报,军政部核准:授予你三等宝鼎勋章!晋升王铁柱、赵汉生为陆军上尉!孙小虎、钱有福、周安邦等二十余人,记功嘉奖!全营官兵,犒赏双饷!”
授勋和嘉奖的消息,如同强心剂,极大地鼓舞了营中低落的士气。当陈天在简易的授勋仪式上,将那枚沉甸甸的三等宝鼎勋章佩戴在胸前时,当王铁柱、赵汉生换上崭新的上尉领章时,当孙小虎、钱有福、周安邦等人接过嘉奖令时,士兵们爆发出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欢呼和掌声。这份用鲜血换来的荣誉,是对逝者的告慰,也是对生者的激励。
然而,王敬久私下里留给陈天的话,却蕴含着更深的信息。
“陈天,”王敬久屏退左右,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沉稳的年轻营长,“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但淞沪战局…不容乐观。我军虽顽强抵抗,然日军增兵不断,火力优势巨大,多处阵地己岌岌可危。委座己有…战略调整之考虑。”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营休整补充完毕后,很可能会有更艰巨的任务。或许…是转进,或许是固守要点…你要有心理准备。记住,三营这面刚立起来的旗,不能倒!要把这些新兵,练成真正的精锐!未来…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队伍!”
“转进”…“固守要点”…王敬久的话,印证了陈天对历史走向的记忆,也让他感到了更沉重的压力。淞沪会战,己近尾声,国军主力即将面临艰难的大撤退。而他的三营,这支刚刚从血泊中挣扎站起的队伍,又将走向何方?
授勋的荣耀尚未散去,另一股暗流悄然涌动。一天傍晚,一个穿着普通商贩服饰、眼神却异常精明的中年人,通过钱有福的关系(钱副官在镇上“人脉”颇广),秘密求见陈天。
“陈营长,久仰大名。鄙人姓郑,在军统上海区行动组谋份差事。”来人开门见山,语气恭敬却带着审视,“浏河一战,营长以寡敌众,力挽狂澜,实乃党国干城!戴老板(戴笠)闻之,亦深为赞许。”
军统?陈天心中警铃微作。这个特务组织,水太深。
“郑先生过奖。陈某身为军人,守土有责,分内之事。”陈天不动声色。
“营长过谦了。”郑姓特工笑了笑,压低声音,“如今战局纷乱,敌我难辨。军统在敌后活动,亟需军中可靠同僚之协助,互通情报,清除内奸,稳定后方…像陈营长这样智勇双全、深得部属拥戴的将领,正是我辈亟需倚重之人!不知营长…意下如何?”他递过来一张写有联络方式和暗语的字条。
拉拢?试探?还是想在三营安插眼线?陈天心中念头急转。军统的能量巨大,但与之牵扯过深,无异于玩火。他目前根基未稳,首要任务是重建部队,绝不能卷入派系倾轧。
“郑先生抬爱。”陈天接过纸条,看都没看,随手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陈某身为军人,当以服从军令、抗击日寇为天职!情报之事,自有长官统筹。若发现可疑人等,陈某自当按军法处置,上报长官部。至于其他…陈某职责所在,恐难分心他顾。”
郑姓特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营长高风亮节,一心为公,佩服!既然如此,鄙人告辞。若有需要,可凭此条联系。”他深深看了陈天一眼,转身离去。
送走这位不速之客,陈天看着桌上那张纸条,眼神冰冷。战争的残酷不仅仅在正面战场,后方的暗流同样致命。他必须更加谨慎。
夜色笼罩了朱家角。祠堂里,伤员的呻吟声低了许多。训练场也沉寂下来。陈天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浏河的血腥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王铁柱痛苦的嘶吼、赵汉生沉默的悲悯、孙小虎空洞的眼神、钱有福市侩下的义气、周安邦执着的记录、张秀兰温柔的坚韧…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肩上的少校领章和三等宝鼎勋章沉甸甸的。
休整,是舔舐伤口,是积蓄力量,更是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平静。三营这艘刚刚补好破洞、装上生涩新桨的小船,即将被投入1937年淞沪战场最后、也是最汹涌的惊涛骇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