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眼泪无声地流下。钱有福被两个士兵架着,看着遍地狼藉和死伤的袍泽,机灵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王铁柱拖着伤臂,走到小顺子的尸体旁,用还能动的左手,轻轻合上了少年圆睁的、充满惊恐的眼睛,这个铁打的汉子,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野兽般的低嚎。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路口方向传来。
“陈连长!陈连长在哪?!”
是旅部参谋带着一队补充兵和担架队赶到了!看着眼前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这支几乎被打残、人人带伤的连队,连见惯了生死的参谋也倒吸一口凉气。
“陈连长!旅座命令!一连立刻撤出阵地!由二连接替!你们马上后撤至宝山路后方休整点!救治伤员!补充兵员!”参谋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忍。
陈天木然地点点头。他知道,一连这把初试锋芒的利刃,己经卷刃了。但战斗,远未结束。
撤退的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担架抬着重伤员,轻伤员相互搀扶,补充兵们(大多是刚征召不久、脸上还带着稚气和惶恐的新兵蛋子)沉默地跟在后面,看着这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队伍,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王铁柱拒绝了担架,坚持自己走,每一步都牵动着右臂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眼神空洞。赵汉生额头的伤口简单包扎后,坚持要背小顺子的遗体,陈天拗不过他。老兵佝偻着背,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钱有福躺在担架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孙小虎默默地跟在赵汉生身边,时不时伸手扶他一把,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休整点设在宝山路后方一条相对完好的里弄里,几间征用的民房充当临时救护所和营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血腥味和汗臭味。呻吟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陈天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擦伤和震伤,立刻投入到安置伤员、清点剩余人员、接收补充兵员的工作中。他必须尽快让这支残兵恢复一点元气。补充兵来了三十多人,多是来自江浙一带的农家子弟或城市贫民,懵懂而惶恐。看着这些年轻、茫然的面孔,陈天仿佛看到了一个月前的孙小虎,心头无比沉重。这些生命,很快又将投入那个巨大的绞肉机。\r?u?w*e+n?5·.-o,r/g`
“柱子,你的伤必须处理!去医疗队!”陈天看到王铁柱还在用布条胡乱捆扎着伤口,鲜血不断渗出,厉声命令。
“连长…我…”王铁柱还想坚持。
“这是命令!”陈天不容置疑,“胳膊废了,你还怎么杀鬼子报仇?!”
王铁柱身体一震,赤红的眼睛看了陈天一眼,最终低着头,被两个士兵搀扶着走向临时医疗点。
临时医疗点设在最大的一间民房里,条件极其简陋。几张门板拼成的手术台上,军医和仅有的两名护士忙得脚不沾地,汗水和血水浸透了他们的白大褂(早己看不出白色)。哀嚎声、锯骨声、止血钳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图景。
王铁柱被安排在墙角等待。他看到军医正满头大汗地给一个腹部被弹片切开、肠子都流出来的重伤员做手术,伤员凄厉的惨叫声让他这个铁汉也头皮发麻。旁边,一个年轻的护士正费力地给一个被炸断腿的士兵包扎,那士兵疼得浑身抽搐,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硬是没喊出声。护士的手也在抖,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是张秀兰,上海本地人,圣约翰医学院护理科的学生,战事一起就主动报名加入了救护队。
“按住他!快!止血带!再紧一点!”军医嘶哑地吼着。张秀兰咬着唇,用尽全身力气勒紧止血带,鲜血还是不断从指缝中涌出。她看着士兵因剧痛和失血而迅速灰败下去的脸,泪水终于决堤,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王铁柱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眼前如同屠宰场般的景象,看着这些在死亡边缘挣扎的袍泽,看着军医和护士在绝望中拼尽全力。他右臂的剧痛似乎都麻木了。他想起了卢沟桥,想起了哥哥可能遭遇的同样惨状。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单纯的复仇怒火,在他胸膛里翻涌。
终于轮到他了。军医疲惫地走过来,检查他的伤口,眉头紧锁:“伤口太深,可能伤到肌腱和神经了。需要清创缝合,但…没有麻药了。”
“没事!来吧!”王铁柱把一块破布塞进嘴里,咬紧牙关,伸出胳膊。
军医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拿起器械。冰冷的刀锋划开皮肉,刮去腐肉和碎骨,针线穿过皮肉…王铁柱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