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气氛比往日更加死寂。?3/8+看+书-网¢ \无.错_内-容?
户部尚书王崇手持玉笏,第一个出列。
傅殇靠在龙椅上,准备欣赏这老臣最后的哀鸣。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无非是些陈腐的忠君爱国之言,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臣,王崇,有本启奏。”
王崇的声音洪亮,没有一丝颓唐。
“陛下决意将盐铁等大宗贸易收归官营,实乃高瞻远瞩,力挽狂澜之举,臣,佩服之至!”
傅殇准备好的呵斥,卡在了喉咙里。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
整个朝堂的官员,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王崇。
连站在傅殇身后的赵高,都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王崇仿佛没有看见同僚们的惊愕,继续朗声开口:“‘皇家内务商贸总司’成立以来,雷厉风行,已初见成效,足见陛下用人之明。”
他话锋一转。
“只是,臣近日听闻,总司事务过于繁杂,人手短缺,以至各地交接略有滞涩。孙祥副总管虽鞠躬尽瘁,恐也分身乏术,面面俱到。”
傅殇眯起了眼睛。
来了。
这老狐狸的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你有何良策?”
“臣不敢称良策,只是为陛下分忧,有一不成熟的建言。”王崇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盐、铁,乃国之命脉,必须由总司牢牢掌控,严格专卖,此为国本,不容动摇。”
这句,是顺着傅殇的话说。
“但茶、酒、丝绸、瓷器等物,品类繁多,销路万千,变化极快。,天\禧!小?说?网+ *免+费~阅¢读*若全由官吏经营,从生产到贩售,环节冗杂,不仅耗费心力,还易滋生腐败,有损皇家威名。”
王崇抬起头,直视傅殇。
“臣斗胆提议,不若将这些民生奢侈之物的经营权,进行‘特许经营’。”
“特许经营?”傅殇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正是。”王崇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由总司制定统一的规制与标准,并核定一个极高的税率。然后,面向天下,公开招标,价高者得!”
“让那些最懂经营、最有实力的民间商贾,来替朝廷打理这些生意。他们有成熟的渠道,有精湛的工匠,有逐利的本能。”
“如此一来,总司无需费心于具体的产销细节,只需坐收两笔巨款:一为数额庞大的‘特许经营金’,二为每年源源不断的巨额商税!”
傅殇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的计划,是通过官营的混乱和低效,来摧毁整个商业体系。
可王崇这个方案,却釜底抽薪。
它保留了“官营”的名头,让朝廷成为了最大的庄家,却把经营的风险和活力,还给了民间。
“如此,岂非又让那些奸商,重新牟利?”傅殇冷冷地反问。
“陛下圣明!”王崇立刻接口,“这正是此法之妙处!商贾逐利,天性使然。让他们去经营,他们为了收回高昂的特许金,必然会想方设法提升品质、扩大销路,市场的活力反而会被激发。”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而百姓若有怨言,怨的也是商人卖得贵,是商人赚走了钱。‘与民争利’这顶帽子,就永远落不到陛下的头上。~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
“朝廷既得了远超从前的实惠,又博得了不与民争利的美名。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
大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官员都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王崇。
这已经不是在奏对,这是在施展点石成金的法术。
把一桩亡国恶政,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套利国利民、权责分明,甚至能甩锅的完美商业模型。
傅殇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想反驳。
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王崇的每一句话,都站在“为皇帝好”、“为朝廷好”的立场上。
拒绝,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要“与民争利”,就是要“搞乱天下”。
他被自己的伪装,将死在了原地。
他用最恶毒的计划,逼出了一个最聪明的敌人,然后这个敌人,又用一套他无法拒绝的逻辑,把他的计划,变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模样。
“准奏。”
傅殇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