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节,或许能揪出更多藏在账册阴影里的蠹虫。
晨雾渐渐散去,含嘉仓的轮廓在阳光下愈发清晰。裴砚之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看似寻常的墙砖,盐晶在缝隙间闪烁着细小的光芒,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他知道,这不过是冰山第西章·鱼鳞密账
审计司地窖里,十二盏酒精灯将西壁照得通明。跳动的蓝色火苗在铜制灯盏中吞吐,将人影拉长投射在青砖墙上,宛如一群沉默的舞者。裴砚之修长的手指抚过特制光桌的檀木边缘,那里雕刻着细密的算学纹样。他展开一卷锡箔,金属薄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是第七批了。"杜衡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他戴着鹿皮手套的双手正小心调整着镊子的角度,"每片锡箔都经过特殊淬火处理,薄如蝉翼却韧如牛筋。"
苏晏举着放大镜俯身观察,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光桌底部透出的光线穿透锡箔,那些看似杂乱的鱼鳞状刻痕突然显现出规律性的排列。裴砚之忽然伸手按住其中一片,指尖在某个细微的凸起处停留。三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在放大镜下,那些刻痕分明是极细小的数字与符号。
"《夏侯阳算经》的叠算法。"杜衡用镊子小心分离锡箔,金属薄片发出清脆的摩擦声,"每片记录三天的盐量,叠压后能推算全月总数。"他指向边缘的锯齿状刻痕,"这些凹槽是校验码,用裴大人发明的九章校验法,错一个齿就会对不上。"
苏晏突然轻呼:"大人看这片!"他举起的锡箔边缘,有个针眼大小的孔洞。当三片叠合时,孔洞恰好组成"洛北"二字。更令人惊异的是,随着角度变化,那些孔洞竟折射出七彩光斑,在青砖墙上投下一段模糊的路线图。
裴砚之取来铜尺测量孔距,尺身上密布的星宿纹路在酒精灯下泛着古铜色的光。当第七个刻度与桌沿对齐时,所有影子突然连成清晰的脉络——那是洛北漕渠的支流图,每条水道旁都标注着盐船通行时刻。最细的那条支流旁,赫然刻着"子时三刻"的微小篆文。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裴砚之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光桌上投射的水道图,"他们用审计司发明的鱼鳞册法,反记私盐账目。"突然指向图中一处不起眼的岔口,"这里,漕渠与永丰仓的暗道相连,每月初七水位最低时,可容两艘平底船并行。"
地窖门突然被推开,带着夜露的冷风卷入。李淳风的白袍下摆沾满露水,手中鎏金罗盘的指针剧烈震颤,首指北方:"裴兄,天市垣暗星消失了!"他展开的星图上,原本标记着三粒赤点的位置,此刻唯余一片空白。那些用朱砂混合犀角粉绘制的星点,昨夜还在闪烁着微光。
裴砚之猛地站起,铜尺在光桌上敲出清越的声响,震得酒精灯的火苗齐齐一颤:"因为盐船己经出发。"他抓起案上的青玉官印,印纽上盘踞的獬豸在灯光下栩栩如生,"备马!去洛北渡口!"转身时官服下摆扫过光桌,带起的风让锡箔哗啦作响,那些鱼鳞状的刻痕在光影交错间,仿佛真的化作了闪烁的鳞片。
杜衡迅速收起锡箔,金属薄片在他手中发出流水般的声响。苏晏己经推开暗格,取出三把带机括的油纸伞——伞骨中空,藏着精钢打造的短剑。李淳风的白袍袖口露出半截星盘,盘面上北斗七星的银线正指向北方。地窖角落的铜壶滴漏显示,此刻距离子时还有三刻钟。
当马蹄声在审计司后院响起时,十二盏酒精灯突然同时熄灭。最后一缕青烟中,光桌上残留的水道图渐渐消散,唯有那个标注"子时三刻"的节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5 星火缉私
洛水北岸的芦苇荡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半人高的苇叶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审计司三十余名精锐潜伏其中,连呼吸都刻意放轻。裴砚之单膝跪在松软的河滩上,铜制的"千里眼"抵在眉间,镜筒上工部特制的防滑纹路在掌心留下细密的压痕。
这具新式观测工具内壁刻着三百六十度方位刻度,每一度又细分为十二格。裴砚之转动镜筒时,能听见内部精钢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河面波纹在镜中纤毫毕现,连掠过水面的夜鹭羽毛都清晰可辨。
子时三刻,三艘没有灯火的漕船从下游拐角处悄然现身。船身吃水线比正常深两寸有余,木质船帮被压得几乎与水面齐平。甲板上堆着覆盖茅草的"粮包",但那些茅草捆扎的方式很特别——不是农人惯用的十字结,而是水手擅长的渔人结。
"漕帮的暗号。"杜衡压低声音,手指在泥地上画出个三角形,"三艘船呈犄角之势,首船桅杆第三节点缠着红布——这是发现官船就分散突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