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裴砚之剑穗上那烧焦的《雪浪斋夜宴图》残角，如同被无形的笔蘸饱了鲜血，殷红的血珠无声渗出，顺着那柄枯枝般古拙佩剑的冰凌蜿蜒而下，滴滴答答，落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那血并未晕散开来，反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诡异地游走、延伸，转瞬间竟在众人脚下勾勒出一幅精密而熟悉的河道脉络——《河防一览图》！那鲜红的线条，刺目地蜿蜒在苍白的石面上。

“嗬……”一声压抑的抽气声响起。萧景桓死死盯着脚下那幅猩红的地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抬手，“嗤啦”一声撕裂了身上华贵的锦袍内衬。一张泛黄得近乎脆裂的残破纸卷被他颤抖着抖开，赫然是《郑和航海图》的残页！纸卷上，用朱砂精心标记的航线，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下，竟与对面萧景明手中尚未收起的《洛神赋图》卷轴上流淌的云纹走向，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三弟！”萧景桓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寒意森森，“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竟能将《海防图》这等国之重器，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进一幅《洛神赋图》的风流云纹里！”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剜向萧景明，带着一种被至亲彻底背叛的痛楚和暴怒，“可你千算万算，却忘了这云纹的走势，终会暴露那该死的潮汐规律！你可知，就因你这一手偷天换日，沿海三镇，多少渔船再没能回港？多少百姓葬身鱼腹？那些……可都是等着米下锅的活生生的人命！”

“人命？”一首沉默立于《韩熙载夜宴图》屏风阴影里的萧景琰，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笑声，那笑声尖锐得如同夜枭啼鸣，充满了绝望的嘲讽。他缓缓从屏风后踱出，手中紧攥着那半卷烧焦的《洛神赋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那残卷捏碎。“大哥此刻倒想起人命了？”他死死盯着萧景桓，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疯狂的血丝，“那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母妃陈昭仪是怎么死的？就在这雪浪斋！就在你奉旨‘彻查’白露之毒的前夜！她不是死于毒！她是被活活勒死的！用的，就是她最珍爱的那幅《捣练图》上裁下的金线！那幅图……那幅图后来去了哪里？嗯？！是不是挂在了你东宫书房的墙上，日日欣赏把玩？！”

“住口！逆子！”一声雷霆般的怒喝炸响。众人悚然回头，只见陆铮脸色铁青，绣春刀己然出鞘半寸，刀身寒光凛冽，映着他眼中翻腾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死死盯着萧景琰，额角青筋暴跳，“陈昭仪之事，早有定论！陛下亲自……”

“定论？哈哈哈哈哈……”萧景琰的笑声更加癫狂，他猛地将手中残卷掷向陆铮脚边，卷轴滚开，露出烧焦的卷芯里掉出的半片《坤舆万国全图》，图中欧罗巴海岸线被大片暗沉的血渍浸染。“陆指挥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汪首老狗脸上剥落的《明皇幸蜀图》油彩！看看那佛郎机进贡的朱砂！那血渍……那血渍就是母妃咽气时，指甲抠进凶手手臂留下的！那朱砂，那油彩的配方，只有司礼监秘档才有！汪首！”他猛地转向角落里面色惨白的西厂提督，嘶吼道，“当年你奉谁之命，用这特制的油彩，去覆盖母妃留在凶手身上的血痕？！”

汪首浑身剧震，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张被剥落油彩的脸，一半狰狞，一半死灰。

“二哥……”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沉重的疲惫，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是萧景明。他不知何时己走到那面《百骏图》壁画前，手指轻轻抚过壁画上青骢马踏碎《职贡图》屏障的位置，那里，正是陈昭仪用胭脂写就的漕运密道全图显露之处。他没有看萧景琰，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极遥远的虚空。“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母妃教我们看这幅《百骏图》？她说，看画，不能只看表面的骏马雄姿，更要看画师在笔墨缝隙间藏下的心意，看那不易察觉的笔触顿挫……”他缓缓转过身，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哀，望着状若疯魔的萧景琰，“母妃用命换来的密道图，你用它做了什么？勾结西夏，截断漕运，让九边将士饿着肚子守国门？让北地饥民易子而食？二哥，你回头看看……回头看看我们脚下这幅用血画出来的《河防一览图》！看看大哥藏匿的海防漏洞！看看这满目疮痍！我们……我们兄弟三人，争来夺去的，到底是什么？是那把椅子？还是……早己被我们亲手撕得粉碎的……骨肉之情？”

萧景琰狂乱的眼神在萧景明沉痛的话语中猛地一滞，如同被重锤击中。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韩熙载夜宴图》屏风上，屏风上那些推杯换盏、歌舞升平的华丽人物，此刻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