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我看向解剖台上的老吴。
他是我父亲的老同事,一个在我童年记忆中总是带着放大镜和善意微笑的老人。
如今,他却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狰狞地诉说着他生命最后一刻的惨烈。
“另一具呢?”我转向旁边的解剖台,那里覆盖着白布。
张队,现任刑警支队队长,一个面色黝黑、眼神如鹰的中年男人,此刻脸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另一具,是三年前‘碎尸邮包案’的第一位受害者,李明阳。当时判定为意外高坠,部分残肢在不同地点被发现,认为是后续的恶意分尸。老吴是当时负责现场痕检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碎尸邮包案”……那个将我重新拖入深渊的案子,那个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三年前,指向我搭档牺牲的那个未结悬案的案子。
“陈野呢?”我问。
陈野,我曾经的徒弟,也是牺牲搭档的亲弟弟。
三年前,是我错误的判断,让他哥哥暴露在凶手面前。
这份愧疚,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我。
他对我,有怨,有恨,我知道。
“在外面,情绪不太好。”张队叹了口气,“老吴……算是他的半个师傅。”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冰冷得像要将我的肺冻结,那冰冷的空气刺激着我的鼻腔和喉咙。
“我要看现场。”
所谓的“双重现场”,并非指两起案件,而是指这低温舱内,明显存在着两个不同时间维度留下的痕迹。
老吴的尸体是新的,但弥漫在空气中、以及某些角落里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气味,却带着陈旧的腐败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味道,那味道刺鼻而令人作呕。
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地面、墙壁、解剖台的每一个角落。
林疏桐则专注于老吴的尸体,她的解剖刀轻柔而精准,像是在阅读一本写满密码的死亡之书。
“死者胸口的创口,边缘有二次切割的痕迹。”林疏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那声音在寂静的低温舱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且,根据尸僵程度和胃内容物排空情况,他的死亡时间,与这里低温环境造成的体表降温速度,存在矛盾。”
“矛盾……”我喃喃自语,脑海中高速运转。
我蹲下身,视线与地面平行。
在解剖台下方,我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拖拽痕迹,几乎被后来者杂乱的脚印覆盖。
但它指向的方向,并非舱门,而是舱体深处的制冷机组。
更重要的是,在老吴僵硬的手指间,我发现了一小片几乎看不见的纤维。
不是他身上衣物的,也不是常见的麻绳或棉线。
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放在证物袋中。
“0.1毫米,涤纶混纺,深蓝色,似乎经过了高温熨烫。”
“张队,查一下老吴近期的衣物购买记录,以及他家中有没有类似的布料。”我说。
“已经派人去了。”张队点头。
我的注意力回到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李明阳。
我走过去,伸手,顿了顿,然后猛地揭开白布。
刹那间,一股混合着冰晶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那气味熏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明阳的尸体早已高度腐败,即便是低温保存,也难掩其可怖。
然而,吸引我目光的,并非尸体本身,而是其下方解剖台托盘的边缘。
那里,有一道非常非常细微的划痕,新鲜的划痕,与托盘上陈旧的锈迹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疏桐,你来看这个。”
林疏桐走过来,仔细观察后,皱起了眉:“这道划痕……很新。不像是保存尸体时会造成的。更像是……某种硬物,在近期,被强行从尸体下方抽走时留下的。”
我的脑中,无数线索开始飞速碰撞、重组。
老吴,退休痕检员。
李明阳,“碎尸邮包案”的受害者。
低温舱。
二次切割的创口。
微弱的拖拽痕迹。
神秘的纤维。
新出现的划痕。
“我知道了。”我抬起头,看着张队和林疏桐,“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谋杀现场。老吴在死前,正在这里进行一项秘密的调查,或者说,他正在试图揭露某种被掩盖的真相。”
“他发现了什么?”张队追问。
“他还发现了一具‘尸体’,或者说,是关于李明阳尸体的某个重要‘证据’。”我指着李明阳的解剖台,“这个证据,原本被藏在李明阳的尸体下面,或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