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比在家中强些。儿上月因练兵勤勉,上官赏识,己擢升为排长。月饷涨至西两。今随信捎回饷银一两,余下儿己托人换成关外票号(钱庄)的银票,待儿归家时带回,或可稍解家中困顿…”
“排长?俊武当排长了?” 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狂喜的哭腔,一把抓住谭俊生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西两!一个月西两银子!我的老天爷啊!”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这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劫后余生、喜从天降的狂流!
谭俊生也感到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击着冰冷的胸膛,他继续念道:
“…儿深知家中艰难,爹娘身体欠安,二弟年幼,三弟尚小。每每思之,心如刀绞,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爹娘膝前。幸赖祖宗庇佑,军中同袍关照,儿一切无恙。上官己准假,命儿于腊月廿八日前归营销假。儿己定下行程,腊月廿五、廿六日左右,必能抵家!与爹娘、二弟、三弟团聚,共度新年!爹娘务必保重身体,待儿归家! 儿俊武 叩首 腊月初十”
信念完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卷着雪沫掠过的声音。
娘呆呆地站着,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冰冷却又滚烫的银元,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谭俊生的胳膊。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像是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她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过了足足好几息,一声惊天动地的、混合着无尽狂喜、委屈、辛酸和希望的嚎哭声,猛地从她胸腔里爆发出来!
“哇——!!!我的儿啊——!!!我的俊武啊——!!!” 娘整个人瘫软下去,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双手死死抓着那封信和那枚银元,如同抓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她放声痛哭,哭声嘶哑嘹亮,仿佛要把这几个月、甚至这一辈子积压的所有苦难、绝望、恐惧,都通过这哭声彻底宣泄出来!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哭得撕心裂肺,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喜悦!
“他爹!他爹!你听见了吗?俊武!俊武他当官了!他当排长了!他要回来了!要回来过年了!咱们…咱们有救了!有救了啊——!!!” 娘一边哭嚎,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回屋里,扑到炕沿边,对着依旧昏迷不醒、但脸色似乎因为屋里突然升腾起的巨大情绪波动而不再那么死灰的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摇晃着。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炕上传来。
“…谁…谁要…回来?”
是爹!他不知何时竟被屋外的动静和娘那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惊醒了过来!他极其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依旧浑浊,但不再是那种死寂的空洞,而是带着一丝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微弱光亮!
“他爹!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娘看到爹睁眼说话,更是喜上加喜,哭嚎声变成了又哭又笑,“是俊武!是咱家大儿俊武啊!他来信了!当排长了!一个月西两银子!还捎回来一两现钱!他…他说腊月二十五六就能到家!回来陪咱过年!咱家有救了!他爹!咱家能挺过去了啊!” 娘激动得语无伦次,把信和那枚银元一起塞到爹眼前。
爹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娘手里的信和银元,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他那枯槁灰败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深陷的眼窝里,那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生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剧烈地翻腾、涌动起来!蜡黄的皮肤下,竟然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病态的潮红!
他那只还能动的、同样枯瘦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似乎想触碰那封信,又似乎想去抓那枚象征着“生路”的银元。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响,两行浑浊的老泪,再次汹涌而出,顺着他深陷的皱纹流淌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好…好…回来…好…” 爹的声音微弱、断续,却像蕴含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震颤!他那双被绝望冰封了太久的眼睛里,终于,终于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火!
谭俊生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封承载着全家生机的信。他看着炕上激动得语无伦次的爹娘,看着娘手中那枚在昏暗光线里依旧闪动着微光的银元,再看看屋外院子里自己劈好的那堆虽然不多、但整整齐齐码放的柴火,还有门槛边柳条筐里自己搓好的那些苞米粒…
一股极其复杂的暖流,混合着酸楚、激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猛地冲垮了他心中那道由恐惧和绝望筑起的冰冷堤坝。他依旧没有说话,依旧沉默着。他默默地走到灶膛边,拿起烧火棍,小心地拨弄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