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比刚才流畅了一些，“梦到……毕业照，你们班的那张，最后一排……是空的。”她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还梦到……一张截图，是讣告……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日期是……明年的六月西号。还有……你的墓碑，周嘉阳给你扫墓……”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又沉入了那个冰冷黏稠的梦境里。

林予冬静静地听着，脸上那点笑意慢慢收敛了。

他微微蹙起眉，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高考前三天？车祸？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听起来确实……不像是空穴来风。尤其她描述的那种冰冷的、绝望的感觉，太过真实，不像是凭空编造。

“地点呢？”他问，声音低沉了几分，“梦里……出事的地点，有印象吗？”

江见夏迟疑了一瞬：“好像……是十字路口，在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南门，旁边……旁边似乎有个很大的广告牌……”

“所以，就因为梦到了这些，”林予冬看着她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的侧脸，心里的感觉更加复杂，“你就觉得……它一定会发生？然后……”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就想办法认识我，接近我？为了……改变那个梦里的结局？”

江见夏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被看穿的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明知道……却什么都不做！”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提高了一点，随即又意识到什么，迅速压低，“哪怕……哪怕只是一个梦，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她的眼神里有恐惧，有担忧，但最深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想要抓住什么的决心。

林予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涩。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个“荒诞”理由而闯入他生活、此刻又因为担心他而紧张不安的女孩，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暖意的悸动感悄然弥漫开来。

他忽然觉得，这个总是被自己调侃为破坏王的江见夏，笨拙又固执的样子，有点……可爱。

是的，可爱。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新奇和好笑。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妥协。

他拿起刚才掉在纸上的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画着粒子轨迹的草稿纸上，仿佛刚才那段沉重又奇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行吧，”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欠揍的轻松：“破坏王同学，你的想象力……挺丰富的。”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不过呢，看在你这么……担心我的份上。”

他话锋一转，笔尖点在草稿纸上那道物理题的关键位置：“粒子进入磁场后，洛伦兹力提供向心力，qvB = mv2/r，这才是核心。轨迹半径r是关键，它决定了粒子能不能顺利偏转出去，而不是……”

他抬眼，目光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意有所指地扫过江见夏，“……撞上某些看不见的‘车轮’。”

他的比喻让江见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颊更烫了，但心底那块沉重的巨石，却因为他这插科打诨的态度，奇异地松动了一些。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笔尖看向公式，思路竟真的被带偏了一瞬。

江见夏的心跳，在空调的嗡鸣和周嘉阳咋呼的背景音里，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低下头，假装认真看题，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紧了笔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正好落在林予冬握着笔的修长手指上，也落在他微微上扬的唇角。那点笑意，不再仅仅是调侃，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温柔又悸动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