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皱巴巴的酒红色裙摆,像拎着一团刚从战场上缴获的、华丽又疲惫的战利品。
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江见夏身上,或者说,落在她手里那套湖蓝杏黄的裙子上。
“喂,”他开口,声音带着演出后特有的微哑,穿透更衣室的嘈杂,“破坏王同学,没把衣服拆了吧?”语气是惯常的调侃,嘴角微微勾着,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舞台追光熄灭后,余烬里最后跳动的火星。
周围几个女生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江见夏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她飞快地把裙子塞进帆布袋,拉上拉链,动作带着点负气般的用力:“放心,‘朱丽叶’同学,比你那假发挂得牢靠多了。”
林予冬低低地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种了然的笑意,随即转身,拎着那团酒红色的废墟,走向男生那边更杂乱的角落。
程橙还在兴奋地复盘着树洞上的盛况:“……真的!那个跳女团舞的胖胖学弟,穿粉色小裙子扭得可妖娆了!树洞都在喊sweet honey!还有那个高一唱自己写的歌的学弟,抱着吉他忧郁的样子,下面一片‘弟弟看看姐姐’!哦对,三班那个古风话剧里的黑衣杀手,耍剑那段太帅了!当然还有我们……”她顿了顿,促狭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江见夏,“朱丽叶!”
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极端亢奋的状态,拿着偷藏的手机和周围所有人分享树洞的盛况。
周嘉阳他们被叫走准备在演出中场给他们篮球赛冠亚季军颁奖,江见夏他们班不少人也跟着去看颁奖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灵活地挤到了她们旁边。
林予冬显然是刚胡乱洗了把脸,水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滚进衣领。
舞台妆也彻底卸干净了,露出少年原本干净利落的五官,只是眼底带着熬夜排练和激烈演出后难以掩饰的倦色,校服外套的拉链依旧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纯白的T恤领口。
“吵死了。”他皱着眉,视线扫过周围喧嚷的人潮,语气带着点演出结束后的懒散和轻微的不耐烦,目光却落在江见夏脸上,下巴朝着远离主路、通往操场看台后方那片更高更暗区域的台阶方向扬了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嘈杂,“走吗?”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种心照不宣的逃离邀约。
晚风把他身上残留的卸妆水薄荷味和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吹过来。
人群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小动静,舞台上巨大的乐声和绚丽的灯光吸引着每一个年轻的灵魂。
两人默契地偏离了主路涌动的人潮,像两尾逆流而上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被喧闹遗忘的昏暗地带。
看台是水泥砌成的阶梯状,白天吸收了一整天的阳光,此刻坐上去还能感受到白日残留的温热。
越往上走,灯光越暗,人声也越远,最终被过滤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嗡鸣。
空气里青草的气息变得纯粹而浓郁,混合着夜晚露水初生的微凉,深深吸一口,仿佛能洗净肺腑里积压的脂粉和喧嚣。
他们一首走到最高、最边缘的一级台阶才停下。
这里几乎完全没入黑暗,只有远处舞台的灯光,和更远处宿舍楼窗户透出的暖黄灯火,像碎金一样点缀在墨色的校园里。
视野却无比开阔。
整个操场尽收眼底,下方是缓慢流动的、蓝白色校服汇成的“河流”,那片承载这无数尖叫和光芒的舞台,被几盏临时照明灯勾勒出寂寥的剪影,而头顶,是毫无遮拦的、初夏的夜空。
深蓝色的丝绒天幕,铺展开去,城市边缘的光污染让星辰显得稀疏,只有几颗特别明亮的星子顽强地钉在天鹅绒般的背景上,闪烁着清冷而遥远的光。
“呼——”林予冬长长地、彻底地吐出一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他把背包随手丢在旁边的水泥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自己也跟着重重坐下,两条长腿放松地伸展开,校裤在水泥面上蹭出细微的沙沙声。
江见夏抱着帆布袋,在他旁边隔着一臂的距离坐下。
帆布袋里丝绸裙的冰凉触感隔着布料传到手臂,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魔幻与现实。
她没说话,只是仰起头,望着那片深邃的、缀着星子的夜空,晚风毫无阻碍地吹拂着她的脸颊和发梢,带着操场青草特有的、微涩的清新气息,也吹散了最后一丝后台的闷热和黏腻。
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混杂着刚刚逃离喧闹中心的隐秘兴奋感,悄然包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