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了。
只要她还站在这里,只要她还是这场灾难的中心,就会有人为了保护她而身陷险境。
那个傻瓜护卫会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
而那维莱特,也会为了保护这个护卫,而分出他本该用来拯救更多人的力量。
她不能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她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她而陷入危险。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芙宁娜的脑海中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个苦苦支撑的身影,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呐喊。
“那维莱特!”
她的声音,穿透了轰鸣与哭喊,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正在毁灭的空间。
“继续审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在疏散民众的克洛琳德,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
即将逃出大门的民众,停下脚步,茫然地望向舞台。
就连那维莱特,那双深紫色的龙瞳之中,也闪过了一丝错愕。
他缓缓地,艰难地,回过头。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站在倾斜舞台上的“水神”。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礼服被污水浸透,狼狈不堪。
但她的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
那不是表演,不是伪装,不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那是一种澄澈的、决绝的、甘愿走向刑场的觉悟。
她不是在演戏。
她是在请求。
她要在所有人都得救之后,在这座即将被洪水与废墟彻底埋葬的法庭上,完成对自己的最终判决。
这是她对自己五百年使命的交代。
这是她身为“芙宁娜”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尊严。
“不……”
爱可菲失声喃喃。
她读懂了芙宁娜的眼神。
她读懂了那近乎自毁的请求背后,所隐藏的守护之意。
芙宁娜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别过来,站在这里,看着我。
“所有民众己经撤离!”克洛琳德的声音传来,她己经退到了安全通道的入口,准备随时关闭最后的闸门。
巨大的歌剧院内,转瞬间变得空旷。
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崩裂声,和胎海水缓缓上涨的“滋滋”声。
以及,三个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人。
审判官,那维莱特。
被告,芙宁娜。
以及……唯一的观众,爱可菲。
芙宁娜的目光,越过那道致命的鸿沟,与爱可菲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含着泪的、却充满了前所未有力量的微笑。
那笑容里,有歉意,有不舍,有解脱,更有嘱托。
仿佛在说:别怕,这是我必须完成的。
爱可菲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却又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她不再试图冲过去。
她缓缓地,站首了身体,脚跟深深地踩在冰冷的水中,像一尊雕塑。
她明白了。
此刻,她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不是不顾一切地冲锋。
而是成为她最忠实的观众,见证她人生中最盛大、也最悲壮的一场独幕剧。
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与被洪水吞噬的舞台遥遥相望。
那维莱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那个重新站起来的“神”,看着那个选择驻足的“护卫”。
他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足以压垮山脉的重量,也感受着眼前这两个凡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比任何力量都坚韧的情感。
他缓缓收回了投向爱可菲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芙宁娜的脸上。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他们仍身处那庄严肃穆的法庭,而非一座正在沉没的坟墓。
“芙宁娜。”
“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审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