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帐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拨开,刘公公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出现在门口。·3!3^y!u′e.d·u′.~c~o,m/
他看都未看暴怒的赵毅,目光阴冷地扫过帐内,最后落在了墙角那只用白布包裹的木盒上。
盒子里,是北狄三王子阿骨啜的首级。
“咱家也不想如此急迫,”刘公公幽幽开口,“只是,圣上还等着亲眼看到这颗逆贼的人头。再耽搁下去,路上要是腐了,烂了,这个欺君罔上的罪责,赵将军……你,担得起吗?”
“你!”赵毅气得几乎要拔刀。
“公公说的是,国事为重。”
钟懿挡住了盛怒的赵毅,对着刘公公微微颔首,“赵大哥,我没事,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赵毅看着钟懿苍白的侧脸,最终只能恨恨地松开了手,将满腔的怒火与不甘,硬生生憋了回去。
钟懿这才转向刘公公,语气不卑不亢。
“事态紧急,本官不敢耽搁。还请公公稍候片刻,容我去收拾两件换洗衣物,即刻便走。”
刘公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钟懿脸上一扫而过,半晌,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钟懿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帐,帐内简陋,他只飞快地卷了两件半旧的衣衫,又解开小臂上的布条,看了看那弩箭,上面的箭矢已经装备整齐。_狐/恋,闻_血? ,无?错*内!容/
他面无表情地用干净的麻布重新缠得更紧了些,将弩箭完完全全地遮住。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回京的队伍不大,除了刘公公那顶由四匹健马拉着的宽大马车,前后不过十余骑护卫。
钟懿没有骑马,而是和半昏半醒的石铁柱挤在一辆四面透风的板车里,车轮滚滚,颠簸得他背后的伤口阵阵刺痛。
他却毫不在意,权当是消遣,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给石铁柱临时制作的那截木腿,用随身的小刀削去毛刺,试图让那粗糙的断口处与木头磨合得更舒适一些。
“嗤……”
一声极轻、却饱含讥讽的嗤笑,从前方不远处的銮驾窗口传来。
刘公公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穿透寒风,精准地钻进钟懿的耳朵里。
“咱家真是大开眼界。武定钟氏的嫡公子,不想着如何回京洗脱自己身上的泼天嫌疑,反倒有这等闲情逸致,去伺候一个断了腿的军中废人。”
车窗的帘子被一只兰花指微微挑开,露出了刘公公那双阴冷的眼睛。,6*妖*看¨书`罔- ¨首*发′
“钟大人,你这份菩萨心肠,是为了做给谁看啊?”
面对刘公公的讥讽,钟懿却笑了。
“公公说笑了。”他一边细心地为石铁柱调整着木腿的角度,一边头也不抬地轻声回应,“我并非什么菩萨心肠,只是想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我与千万个像石大哥这样的袍泽,素未谋面。但我在青州安然读书时,是他们在北境用血肉筑起长城,挡住北狄的铁蹄。我吃的每一口安稳饭,穿的每一件暖和衣,皆受其恩惠。”
钟懿终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那扇半开的车窗,眼神坦荡得没有一丝杂质。
“如今,他们为国征战,不幸伤残,我恰好有那么一点微末的本事能帮上些许,又怎能袖手旁观?这并非怜悯,而是偿还。偿还一份……未曾见面的人情债。”
车窗后,刘公公那张敷着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眼中那点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阴毒。
“嗬,好一个知恩图报。”刘公公的脸色极为难看,“咱家倒是小瞧了你这张利嘴。”
钟懿对着车窗的方向,故作没听出来刘公公的阴阳怪气:“公公谬赞了。”
刘公公眉头一挑,“啪”的一声,将厚重的车帘狠狠摔下,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钟懿轻轻呼出一口白气,他拍了拍身旁石铁柱宽厚的肩膀,低声安慰。
“石大哥,别往心里去,他那张嘴,吐不出什么好东西。”
石铁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却没什么愤懑。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而坚定。
“俺不在乎。俺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他们说啥,都当是狗在叫。”
入夜,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一处驿站。
驿站内外,刘公公的护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大堂中,刘公公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着手指,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