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缎枕下缓缓抽出一本装帧考究的洒金册子。

册页边缘己经起了毛边，显是被人反复摩挲过。e萝=:?拉*{小<±说?2 ?3更=新|最?÷÷快1/°她垂下眼帘，鸦羽般的睫毛在烛火中投下两片颤动的阴影："陛下看看...可有合意的？"

顾景煜接过册子时，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指尖。

翻开第一页，墨香犹新，映入眼帘的是工部侍郎之女的画像，旁边蝇头小楷批注着："癸卯年生，通晓《水经注》，善弈。"

往后连翻数页，每位贵女名下都密密麻麻缀着家世、才学、性情，甚至还有"左肩有朱砂痣""惯用沉水香"这等私密标注。

字迹虽工整，笔画却时不时突兀地加重，像是执笔人极力压抑着什么。

"你..."他喉结剧烈滚动，手中的册子突然重若千钧。那些字句化作细针，密密麻麻扎进肺腑。

他猛地合上册子，皮革封面发出清脆的"啪"声，"就这么想把我推给别人？"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树皮。

柳青芷别过脸去，望向窗外那株梨树。昨夜秋风急，枝头最后一片枯叶正摇摇欲坠。

她交叠在锦被上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紧，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臣妾只是..."喉间突然涌上腥甜，她强咽下去，"尽本分。"

"好个本分！"顾景煜突然暴起，册子重重摔在金砖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他玄色龙纹袖口带翻案上茶盏，碧螺春泼洒在名册"林晚照"三个字上，墨迹顿时晕染成泪痕般的灰团。

他从贴身的明黄绫衣内掏出一卷黄绫，因动作太急，扯断两粒盘龙扣。丝帛展开时发出清越的声响，竟是一道墨迹簇新的诏书。

柳青芷恍惚看见"六宫虚设"西个字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绢帛——那是她熟悉的笔迹，每当他情绪激荡时，收笔总会不自觉地加重。

"那朕也尽尽本分！"他单膝压上榻沿，冕冠垂下的白玉珠串哗啦作响。

十二道旒珠帘后，那双总是含威不露的凤眼此刻赤红如灼炭。诏书右下角空着的玉玺位置，像是一道未愈的伤。

柳青芷指尖刚触到黄绫，腹部突然传来刀绞般的剧痛。她弓起身子，冷汗瞬间浸透中衣。

恍惚间听见顾景煜在嘶吼什么，声音却像隔着重纱。视线模糊成一片水光，唯见地上那本名册的页脚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她昨夜批注到三更的笔迹——"光禄寺卿侄女擅针灸，可治陛下旧伤"。

杂沓的脚步声如潮水涌来。有人掰开她紧咬的唇灌入苦药，有人往她太阳穴抹清凉膏。

在意识浮沉的间隙，一只温暖的手始终牢牢握着她的，掌心粗粝的茧子磨着她虎口，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老太医激动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娘娘这是喜脉啊！脉如滚珠，至少两月了！"太医捋着胡须，"只是娘娘忧思过度，胎象不稳，需静养..."

柳青芷茫然睁眼，看见顾景煜跪在榻前。向来威仪整肃的帝王此刻冕冠歪斜，他双手如奉至宝般捧着她的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血脉。

薄唇开合几次，却只发出气音，唯有那双总是深沉如古井的眼睛，此刻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老太医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胎象不稳""忧思过度"，顾景煜突然俯身将她整个笼在怀里。沉水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

"听见了吗？"他贴着她耳畔呢喃，温热的吐息激起一阵战栗，"你要当娘亲了..."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散一场易醒的梦。

话音未落，顾景煜突然将柳青芷打横抱起，在满宫愕然的目光中转起圈来。翟衣广袖飞扬如蝶，九凤钗坠落的珍珠弹跳着滚过金砖地面。

"陛下！使不得！"老太医吓得胡子翘起，"娘娘需要静养！"

顾景煜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将柳青芷放回榻上，却仍握着她的手不放。他转向呆若木鸡的宫人们，突然朗声道："传旨！皇后有喜，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者，皆减刑一等！"

"陛下..."柳青芷轻扯他衣袖，"这不合..."

"再传一道旨。"顾景煜俯身在她额前一吻，"即日起，六宫宫殿腾出地方给未来的皇子公主玩耍。"

满宫哗然。柳青芷望着他孩子气的笑容，突然想起十西岁那年，少年顾景煜也是这般，在御花园为她和野猫打架，赢了就抱着她转圈，结果两人一起摔进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