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认得，那是去年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此刻这位"神之手"医生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指尖还沾着厨房面粉——护士后来小声说，他当时正在公寓给老师烤圣诞姜饼。

“让我进去！”应栩的手掌按在手术室的门上，青筋暴起，“那是我的老师！”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护士拦着他的手臂在发抖：“林主任在演示达芬奇系统……”

透过观察窗，晞佑看见机械臂的冷光在外公胸膛上方游走。老人曾经教他认心脏结构的手现在无力地垂着，手背上还留着墨水渍——昨晚批改晞佑的作业时不小心蹭的。

“位置偏移了，停下！”应栩的拳头突然砸在玻璃上。晞佑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外公教他们俩钓鱼时说过的话：“看浮标要像看心电图，差一毫都是要命的。”当时应栩笑着把钓竿塞给晞佑：“老师是拿手术刀的手最稳。”

监控仪上的心电图归为首线时，晞佑感觉腕上的细绳突然勒进皮肉。他发不出声音，只是机械地数着外公毛衣上第三颗纽扣——今早老人弯腰给他系围巾时，那颗扣子快掉了，他说要帮忙缝的。

应栩的额头抵在玻璃上缓缓下滑，在观察窗上拖出一道湿濡的痕迹。晞佑走过去拽他袖子，摸到一手潮湿的冰凉。大人的眼泪原来这么烫，烫得他毛衣袖口的小鹿图案渐渐洇成暗红色。

后来在太平间，晞佑坚持要给外公穿上新袜子。护士要剪开老人胸前的衣服时，他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那只己经冰冷的手臂——上面还有昨天被他指甲抓出的白痕，当时他闹着不肯喝中药，外公笑眯眯地捏着他鼻子灌。

殡仪馆的人来抬遗体时，晞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外公手心——是半块融化了的巧克力，老人上周偷偷塞给他，包装纸上还写着“奖励背完《心经》的小天才”。巧克力在暖气里化开，黏糊糊地沾满老人掌心的生命线。

那晚回家，晞佑发现餐桌上摆着烤焦的姜饼人，糖霜写着"师徒三人"。他抓起属于外公的那块咬下去，嚼了满嘴苦甜的渣。

三个月后整理遗物，小晞佑在外公枕头下发现本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字条：「给小晞佑的圣诞礼物清单」，第三条赫然写着「织双能让他长高的袜子（注：多织半寸）」。钢笔字迹被水渍晕开，在"长高"两个字上结成蓝色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