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马贼寇边，突袭娘子关，成为最新最炸裂的消息。

传到京都时，收到消息的大部分人都懵了。

是哪里的马贼，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跟砍了北蛮王人头的孙昭苏叫板？

是活得不耐烦了自寻死路，还是人傻胆大不知死活？

不知内情的只觉得荒唐，而知晓了内情的人，却感觉到一场新的暴风雨即将袭来。

“秦王……真是朕的好弟弟啊！”

慕容枫难得有如此生气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喉头一甜，就忍不住咳了几声。

“陛下息怒！”沈青叶十分熟练地递给他一盏药茶，顺手给他拍了拍背，让他顺顺气，“不是早就答应过我，不要因为这些事动怒？你的身体比他们重要得多，若是被他气坏了，岂不是正好得了他的意？”

慕容枫深吸了口气，“你说得对。”

他先前跟着沈青叶一起向孙青竹学了养气之道，每日早起五禽戏，晚间打坐，自觉身体已经比原来好了许多，结果这一生气，差点前功尽弃。

若真是那样，秦王只怕更会得意不已，巴不得他早点气死，好给他让道。

可这样一个压榨百姓丶草菅人命丶私铸铜币的藩王，就算是他的亲弟弟，犯下如此重罪，居然不思悔改，还跟关外的马贼勾结，不惜内外夹攻娘子关，妄图杀人灭口……

这一桩桩丶一件件，简直都是踩着他的底线在疯狂作死。

“传朕旨意，秦王私铸铜币丶草菅人命……所犯之罪，十恶不赦。”

慕容枫一字一顿，哪怕再怎么告诫自己不可动怒，却仍是感觉满口血腥之气，悲愤难抑。

“将其……贬为庶民，圈禁终身，五代不得入仕，附者按律处罚……”

按照先帝定下的规矩，为了避免子孙后代互相残杀，非谋逆重罪外，藩王都有免死金牌，杀是杀不得，只能贬为庶民。

然而圈禁终身，五代不得入仕，秦王这一脉，基本上就等於废了。说不定，连三代都未必能熬得下去。

背负着这样的罪名，被贬为庶民后，比寻常平民更不如。寻常平民还有通过科举入仕翻身改变门第的机会，他们却始终会成为皇室的耻辱标记，又有谁敢将女儿嫁给他们的后代？给他们传宗接代？

慕容枫也很清楚，所以格外难受。

无论是秦王还是燕王，都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他曾经一手带大，替他们挡风遮雨过，可如今却不得不亲口下令，斩断了他们的前程未来，虽然没有将他们的名字从宗室族谱上抹去，却也断了他们的生路。

这都是他的手足兄弟，骨血相连，如今却要亲手斩断，怎能不让他痛彻心腑，难以自已。

可秦王所犯大罪，一桩桩一件件，放在别人身上，都是抄家灭门的死罪，而他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完全是托了投胎在慕容家的福气。

“爹……爹……”沈青叶见他这般难受，干脆让人将小公主抱来，冲着小家夥使了个眼色，小糯糯就一边喊着爹爹，一边摇摇晃晃地朝着慕容枫扑了过去。

“小心！”慕容枫及时将她接住，抱入怀中，一岁多点的小家夥，能喊爹喊娘就不错了，“父皇”这种高难度的双字词，恐怕还得再过几个月才能学会。

正好也让他享受着为人父的乐趣，并不在乎女儿这点“失礼”之处，反而更觉得亲昵。

就像先前他的父皇，有十几个儿女，可真正喊过他爹爹的，也就他们四兄弟，就连后来出生的小五，哪怕在母后身边养大，却从教就被教了规矩，根本不敢管父皇叫一声“爹爹”。

那种君臣大於父子的感情，总是隔着一层，让人难以生出亲近之心。

唯有如今他亲手抱着女儿，听着女儿亲亲热热地喊爹时的感觉，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儿时。

那时的父皇母后，处於微时，贫贱夫妻，却是相互扶持，恩爱不疑，然而随着父皇起兵后，占据的地盘越来愈大，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多，为他生下更多的子女，而他对子女的感情，也从原来的喜爱变得渐渐淡漠，最后……

慕容枫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当时父皇吃下的鲛人肉没有中毒，反而真的长生不老，那么……死的人会是谁？

他甚至怀疑，当初他的身体在一场大病后就久病不愈，甚至越医治越虚弱，到底是无药可医，还是……根本不想他好起来。

现在已经很久没人再提及当初那个“活不过三十岁”的预言，而他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