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庵是东都城外的一个小尼庵,共有尼师十来人,窦成君曾在这里念过几日经,和庵里的住持熟识,因此从东都出来后就一直住在茅草庵中。
李措赶到时,茅草庵中并无一名尼师,料着她们知庵中有大事发生,因此都提前避出去。
窦成君从马车下来,见李措在庵门前止足不前,便道:“措儿,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你。”
“娘,我从来没想过与他还有这样相见的一刻,我以为会是在紫微城我们刀剑相对。”李措仍是心慌意乱,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都是叫李承中爹,没有亲生母亲,却还有亲生父亲。
“亲情是割不断的,措儿,娘知道你也盼望陛下是你亲爹。”
李措点头,他内心确实盼望。
“进去吧,别让陛下等久了。”窦成君轻声道。
李措踏入庵内,穿过两间殿,进入大雄宝殿,一道魁梧的身影矗立在硕大的释迦牟尼佛像前,那人打着背手,头向上仰着,虽然没瞧到他的正脸,但李措心内已是如惊涛骇浪翻滚不已。
他没有说话,那人也没说话,他看着那人的背影,那人看着他落在佛像上的影子。
窦成君站在门前,道:“怎么都不说话?不都盼望着相见吗?”
李措张了张嘴,其实他是不知道要怎样称呼李承中,现在叫他爹也不合适,直呼其名更不合适。
忽然李承中转过身体,目光落在李措的身上,他的眼神微微晕动。他打量着李措,这一年不见李措的面孔比以前更为黝黑,神气之中更为锋利。
“你瘦了。”
确实,李措瘦了,比一年前瘦了很多。
顿时李措眼眶泛酸,这样的三个字任何人说起来都不如李承中令他动容,因为这是李措曾拥有过却莫名失去的一份亲情。
在这一年里他将李承中当成自己的仇人,可现在李承中只说了三个字,他就承受不住了。
现在就算是滴血不相融,如果李承中愿意认他做儿子,李措觉得自己都会答应。他是如此需要李承中的亲情,这样他就不是孤儿。
李措又张了张嘴,可还是不知道怎样开口,他想说你憔悴了。
李承中确实憔悴了,自从东都被围后,李承中将紫微城中的嫔妃遣散了许多,只留下几个平日宠爱的妃子。
窦成君叹了一声,轻轻摇头,她走上前,供台上放着一只供佛的茶碗,里面是净水。窦成君托起了碗,向李措道:“措儿,我相信你母亲的为人,所以,陛下就是你的亲爹。”
说完,窦成君又看向李承中,道:“陛下,我和文月从小一起长大,她为李家鞠躬尽瘁,你也应该相信文月。”
李承中和李措都没说话,此时李承中心中如明镜,李措本来就是他儿子,只是李修言从中作梗才使他们父子发生误会,但是他不能说出真相,不然到时父子和好,兄弟相残。
“陛下,你先来吧。”
李承中从袖中摸出匕首,在中指上轻轻一划,鲜血立即涌出,滴入碗中。
窦成君走到李措面前,李措看着碗中的一滴鲜血,他却突然犹豫了,如果血再次不相融,那对他是又一次的巨大打击,他已经接受了李承中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是野种的事实。
“措儿,相信你母亲。”窦成君鼓励他。
李承中始终没有说话,他也不再看李措,眼睛看向外面。
“快呀,措儿。”
李措一咬牙,从腰间掏出匕首,刀锋划过,鲜血落入碗中,他迅即转过头去。
两滴血在碗里慢慢地相遇,慢慢地渗透,最后融合在一起。
“措儿,陛下。”窦成君声音中满是惊喜。
两人都回头看着窦成君,但都没有去看窦成君手中的碗。
“血相融了,措儿,陛下,血相融了。”
瞬间李措去看窦成君手中的碗,碗里的血水融为一体,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的血,血相融了。
李承中只看了一眼,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
“措儿,你看,你和陛下的血相融了,你就是陛下的亲儿子呀!”窦成君激动不已,她一直都不相信文月私通外人之说,文月虽是她的陪嫁丫头,但自小一起长大,品性也如她一般纯良。
李措眼中热意涌动,他抬起头去看李承中,李承中也在看他,两人眼神交织在一起。
“叫爹呀!”窦成君推他。
李措咬着嘴唇,这一年没叫爹,况且还把李承中当作大仇人,一时哪里叫得出口。
“别勉强孩子了,这一年朕对不住孩子,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