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几个平头百姓被押上章华宫,一个穿得最花枝招展地刚踏上殿,便拢着嘴吐出一个酒嗝。
“呕——”
酒气,顷刻熏天。
皇帝卷着眉头,不悦地质问:“太子妃,他们是谁?”
“他们是李尚食的亲眷,如今住在聚贤坊,平日在大兴城斗鸡走马,仿佛家里有用不完的银子。”
“用不完?”皇帝一声冷哼,“尔等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李家的亲眷何曾见过龙威?皇帝一问话,他们立刻吓得扑在地上,如竹筒倒豆子般,是实话说。
“回——回陛下,家里的银钱都是李姑姑给的。”
“她一共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草民不记得了,但一年下来,总有个三五万两。”
“呵!”皇帝笑了,“她每年给你们这么多银钱,你们便没有人问一问她,银子都是哪里来的吗?”
“问,问了,李姑姑说,银子是贵人赏得。”
“哪个贵人这么大方?”
“杜——杜昭仪。”
“胡说,胡说!”杜昭仪激动地嚷嚷,“本宫从未赏过李尚食银子,尔等敢污蔑本妃,实在该死!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乱棍打死!”
殿上无人敢动,杜昭仪越发疯癫:“本宫让你们把人拖下去,你们敢不听命,难道是想谋反吗?!”
这话一出,杜世勋的脸白了。
谋逆二字,除了皇帝能说,便只有逆贼了。
“杜昭仪,陛下还在殿上,哪里轮得到你来喊打喊杀?!”
杜昭仪被吼得回过神。
她慌慌张张地扑到地上,哭哭啼啼地喊:“陛下,臣妾是被气糊涂了,这才一时失言,求陛下宽恕。”
“呵……”溶月轻笑一声,“怎么能是一时失言呢?杜昭仪难道不是在慌乱之中,说了实话吗?”
“——”
杜昭仪猛地抬起头,她想要驳斥溶月,但她太害怕了,以至于驳斥的话停在唇边,怎么都吐不出。
太子妃知道了?
不,不可能。
她志在皇权的事,哪怕是杜家,也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杜昭仪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等咬出一丝血腥味,她才稳住慌乱,张嘴回道:
“陛下,妾身是您亲封的昭仪,是杜家嫡女,是太子妃的长辈,太子妃敢构陷本宫,该当何罪?”
“太子妃,你是构陷吗?”
“自然不是,儿媳有证据。”
“呈上来。”
“在儿媳上呈杜昭仪意图谋反的证据前,儿媳想先问清楚杜家贪墨宫中银两的事,还请父皇恩准。”
“准。”皇帝颔首,转头吩咐韩晋成,“从此刻起,非得朕允许,但有人敢随意张口,格杀勿论。”
“是。”
韩晋成一边沉声应下,一边横起腰间长刀,他一横刀,章华宫暗处的禁卫也都齐齐亮出了长刀。
章华宫内的氛围,立时转为肃杀。
“太子妃,你可以问了。”
“是。”溶月屈身领命,然后身子一转,对上李家人,“李尚食,杜昭仪是不是每年赏你三五万两?”
李尚食低着头,不敢回答。
“李尚食,当着父皇和百官的面,本妃还是这话,你若肯如实招供,本妃饶你和家人一条性命。”
李尚食再不犹豫。
“回太子妃,钱不是杜昭仪赏得,是奴婢自己贪得。”
“怎么贪得?”
“杜家安排奴婢进宫,是为了打探消息,待奴婢告诉杜家,六局各为其主敛财,杜家便也让奴婢效仿。
尚食局管着宫中主子和仆役的吃食,每日进出的银两有上千,奴婢稍稍运作,便可从中贪下许多。
经手的银子多了,奴婢就生出贪念,从供给杜家的钱里抽出一些,谎称是贵人赏赐,送到李宅。”
“你每年送到杜家多少银钱,想必都有记录吧?”
“是,真正的账册就埋在尚食局后庭那棵最高的松柏树下,太子妃只要差人请来,便一目了然。”
“好。”溶月点点头,“冰娘,你速速带人去取账册。”
“是。”
等冰娘带人奔出章华宫,溶月接着问:“近来,西宫膳食一日比一日丰盛,是尚食局故意的吧?”
“是。
杜昭仪不瞒太子妃抢走凤印,命尚食局算计太子妃,想定太子妃一个苛待宫妃的罪名,好拿回凤印。”
“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