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宫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杜世勋才磕磕巴巴地驳斥：“陛下，微臣从未贪过宫中银子，太子妃在污蔑臣。”

“铁证在前，本妃用不着污蔑。”溶月朝皇帝屈身，“父皇，请您准儿媳分发账册，让百官传阅。”

“准了。”

皇帝一发话，冰娘立刻领着人，开始分发账册。

眼看账册被发到百官手里，杜世勋的脸急得快要抽筋：“陛下，太子妃在明目张胆地陷害微——”

“闭嘴吧，等朕和百官看过账册，自有让你说话的时候。”

看过账册，他哪里还有机会狡辩？

“陛下，账册可以造假，可以——”

“朕让你闭嘴，没听见吗？”皇帝拂袖，“杜世勋，账册是真是假，朕看得出来，百官也看得出来！

你再废话一句，朕便要怀疑你是狗急跳墙了！”

“……”

杜世勋再不敢说话。

正如皇帝所言，账册是真是假，一目了然，他必须想法子开脱，可皇帝下了圣命，不许他说话。

怎么办？

杜世勋一时间急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对上了徐奉常。

对，他不能说话，徐奉常可以，毕竟太子妃说得明白，六宫皆贪，唯尚仪、尚食两局装聋作哑。

“徐大人，帮个忙呗？”

“……”

徐奉常不想帮忙，但他若是不帮忙，一旦尚食局的事败露，尚仪局和徐家也跑不了，他只能帮。

“陛下，”徐奉常张嘴，“且不说这些账册是真是假，就算是真，也不能说杜家贪了宫中银子。”

皇帝低着头，只当没听见。

徐奉常急了，明白皇帝真要查下去，他倒不是怕皇帝查账，他是怕万一杜家倒了，牵出别的事。

徐奉常转身，朝廉聿为抬了抬手：

“司徒大人，查案问罪是不是该讲一个明确的因果？尚食局贪银，不能说一定是杜家贪去的吧？”

廉聿为抿了抿唇，没有立刻接话。

眼见他不说话，徐奉常的心里又一次生出了不安，难道他看走人，廉聿为实则是只骗人的狐狸？

就在徐奉常吃不准的时候，廉聿为开口了：“是不能。”

“就是说嘛。”

徐奉常轻舒一口气，暗道自己定是想多了。

他带着一点谄笑，脑袋一转，看向了秦长风：“太子殿下，您说呢？”

“孤哪有资格说话？刚才，徐大人不是才要父皇废太子吗？孤都要被废了，孤说什么都是白搭。”

“……”

徐奉常笑不动了，他知道太子在下他的脸，可这会儿他和杜家处在下风，他就算知道，也没辙。

徐奉常咬了咬牙，偏过头，又把目光落在元好问身上。

“元廷尉，你执掌刑狱，是百姓盛赞的青天大老爷，你说，太子妃说杜家贪银是不是过于武断？”

元好问眉眼不抬，只冷冷地回了一句：“太子妃是不是武断，自有陛下定夺，徐大人何必着急？”

“……”

“还是说，贪墨宫中银子的不止杜大人，还有徐大人？”

“胡，胡说！”

“既然徐大人没有，那就闭上嘴巴，等陛下问。”

“……”

徐奉常被气了个半死，而一众朝臣早已经在他忙着和人打机锋时，把那些账册看了个七七八八。

一个上了年纪的史官，捧着一本账册，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敢问太子妃，银子真是杜家贪得？”

“不错。”

“荒唐！真是荒天下之大稽！

我等身为人臣，本该为天家尽力，却不想有人竟然做了一只蛀虫，日日夜夜在啃食天家的粮饷。

可这粮饷不仅是天家的，更是百姓的，他啃天家之粮，便等于是啃百姓之食，荒谬，荒谬至极！”

章华宫的风向在老人的一番控诉下，彻底转了向，只听他们跟着史官念叨：“荒谬，荒谬至极。”

杜世勋何曾尝过这等滋味，他顾不上尊卑之仪，通红着眼睛，愤怒地质问溶月：

“尚食局贪墨宫银，关杜家何事？太子妃无凭无据，便要把贪墨宫银的罪名强扣在杜家头上吗？！”

溶月微微一笑，指尖横向李尚食。

“杜大人，她是谁？”

“什么？”

“她姓李，是尚食局掌事，是杜大人的远亲，杜大人正是借她的手，贪了中宫上百万两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