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存。可惜的是……还是失败了……”
生活区是由密密麻麻胶囊一样的房间组成的大型蜂巢。因为物质和生产力的绝对匮乏,蜂巢的功能已经退化了。每个胶囊只有两个管子,一个管子用来输送营养物质,一个管子收集排泄物。人们的交际只通过网络空间来完成。只有在网络之中,才能感受不到现实的痛苦,也不会有随时可能被不定型清剿的恐慌,无际的幸福将充实不安的心灵。遥山几付扶着李明都走过井道。李明都听到两步远的一间胶囊室里传出挣扎又刺耳的尖叫。那是一个同样有矿物质特征的女人在胶囊里想帮一位病人进食喝水。水不经意渗进了他溃烂开裂的矿化皮肤。他从痛苦中被唤醒了。他想要大声惨叫。声音刚出来却又突然开始冷汗直流地哆嗦,脊背浸湿,失禁的屎尿流进了管子。这幅丑陋的模样让变得清醒的病患无法忍受。可是逃离过程中破坏性的照射已经破坏了纳米机器和身体机能,使得这个矿化人身上的矿物质外壳剥落了,显出大片恐怖的红斑。“老大。”先前那个大声演讲的矿化人匆忙地从筒里跑过来。女人把他叫来按住了病人畸形的四肢,不让他乱动,然后才给这个脆弱的人体打下了止痛针,接着给他盖上了破布似的纤维衣。止痛针里面不含有纳米机器这种先进的成分,只是最简单的化学合成。病人在抽泣中终于平静了下来,女人重新给他的嘴边递来出营养液的管子,他却勉强地昂起了自己的头,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碰到管子的边缘。他在余光中看到了李明都,然后急促地哆嗦地笑了。李明都呆呆地看着他,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那张粗糙的灰白的脸庞被病痛扭曲得丑陋恐怖,却在此刻显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悲怆的庄严。那双被泪水浸湿的浮肿的蓝眼睛让李明都感到分外陌生,却是他在这个时代里最熟悉的东西之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明都颤抖地喊出了这个矿化人的名字:“本巴那钦!”本巴那钦侧着脑袋,那双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李明都。他极力掩盖自己苦痛的抽泣,却同时忍不住自己哆嗦的笑:“因为我想成为阳光。”一个能被人们簇拥的太阳。人类世后期第二年,李明都的不定型身仍然享有着无微不至的照顾。导师最终决定了送他出发的时间。不定型花费了一段时间来琢磨人类对于簇的研究,但还是没弄明白人类是如何控制起点和落点的。可他们已经等不急了。人类的军队和不定型的军队注定还有战争。而在这一战之前,必须要解决所有不安定的因素。在那之前的每一天,唇舌都在巡视李明都。“一个历史的死者,一个既是第三中央也是第四中央的人,他代表着不定型集体无意识中的一种冲动。他没有权力,但从他的身上可能被造出一种权力来。导师难道真的想要完成他的愿望吗?是为了实现他的在历史的愿望,还是哪位导师自己对历史的期望?”每个夜晚,唇舌都在思考导师的每一个做法,已经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导师的喉咙,他是导师的笔杆,他已经习惯了这么做。可是他一直不理解的是导师对于李明都的想法。这种不理解始终在折磨唇舌的内心。这个折磨终于要结束了。太阳系边境的监狱迎来了唇舌的访问。物质的大门在他的身后敞开,营养液从冷冻舱中排尽,发出了唏嘘的声响。“可以回家了,风信子先生。”李明都被推动了新的舱体中。在那短暂交互的瞬间,庞大的影子再度落到了李明都的身上。“是唇舌吗?”李明都动了一动。七年前,最后残留的注意力从这具身体中被唤醒了。他凝视着这个不祥的来客,这是一个陌生的躯壳。在这个世界里躯壳与外表只是辨认一个人的次要证据。“是我。”唇舌硬生生地答道。不定型撑起来了自己的半个身子,可是却出奇地走神了。一种可怕的寂静笼罩了这个冷冻的世界。当时的李明都可能也祈求似的问了那么一句话:“唇舌,你说,一个东西,一个被很多人珍视的东西落在地上碎裂了。如果有许多人齐心协力,那它还能修复吗?它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唇舌的回答是:“一个东西能落到地上,就说明他已经被人扫去了。他已经被人特意扫去了,就一定还会有人在它的上面再踩上一脚。真的还有人寄望于复原吗?也许根本没有人会希望一个碎了的东西还可以‘复原’。”李明都便再没对他说过任何的话了。他东张西望地像是在寻找其他的不定型。唇舌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