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证了颜初的离开，清九的悲痛欲绝，生死相随，她又怎肯一人独活？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永生永世的痛苦，她宁愿牺牲一切，只要与所爱之人死在一起！没有遗憾，绝不后悔！

杨牧却只决然地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打算与她商量，心意已定。他与晚凌目光相交的刹那，终于达成了某种共识，晚凌咬着牙用力点了点头，并指如剑，口中法诀轻诵，招出一柄比寻常大了许多的剑气出来，转过头静静看着林夕。

林夕只是死拽着杨牧不放，狠狠咬着嘴唇：“不管你们说什么，休想把我带走！”

为什么，要活下来这么不容易，就连要跟他死在一起，也这样难？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那天大漠之中，清九抱着颜初渐渐冷下去的身体，心中的绝望与愤懑。自己又何尝不是残忍地剥夺了她死的权利……难道说，这就是报应吗？

杨牧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把一辈子中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一刻，将她刻进脑海中，哪怕饮下忘川水，趟过三生路，也绝不忘怀。不过片刻，他揉了揉她的后脑，低低道：“对不起。”再也不顾她的意愿，狠狠一扯，半边袖子落下，他再无留恋，将她推到了晚凌身边。

“杨牧！杨牧你个混蛋！放开我！晚凌大哥你让我下去！我要和他死在一起！”林夕被晚凌生生提上了剑气下了法诀制住，虽是吼得声嘶力竭，却再难挣扎半分，只有眼泪汩汩滑落，再也无法止息。原来看着最爱的人死在眼前，是这个感觉……

就像是整个人，都被生生撕裂了一般……永不超生。

林夕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视野却被泪水一次次模糊，只能看到他背过身去，决然而坚毅的身影。归奏站在明光的禅杖之上，面色悲痛不已，却只是试图劝她道：“林夕姑娘，你冷静一点……杨大哥一定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

她眼眶忍不住一红，哽咽道：“这是杨大哥最后的心愿，你当真要违抗到底么……”

仿佛一把锥子在心里重重一刺，林夕红着眼，只是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喊声。最后，也是唯一的心愿……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晚凌面色微沉，浮在高空，俯身喊道：“唐姑娘！”

唐幺面色平静，只是拉着一言不发的唐无岚，静静仰望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颊，淡淡道：“你不用说了，我不得走。”

“从小我就跟他在一起，他晓得嚟，不得把我送起走。你们赶紧走嘛。”

唐无岚微微低头，与她目光对视，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竟有了一丝从未露出过的温柔与歉意。半晌，他冷冷道：“对不起，没搞得赢娶你。”

唐幺踮起脚，拍了一巴掌他的头，歪着头大笑道：“哈哈哈，瓜戳戳嚟，能跟你死到一起，还有啥子好遗憾嚟。”

礁石上，再也没有半分声音传出。挽歌，似乎越唱越凄厉了。

剑气化作疾风顷刻间穿破雾气腾上高空，蓝色雾气如有实质般通灵地追击着，却哪是晚凌凌厉剑气的对手，转眼便被绞得崩散，他心中悲愤，出手更是毫不留情，万千剑气一合，狠狠便扫向了密密麻麻的鲛人群中！

血肉飞溅中惨叫声一片，不少鲛人恐惧地躲入了海水中，却又更多的鲛人，带着愤怒万分的目光，缓缓，一分分接近了杨牧与唐无岚立足的礁石。杀也杀不尽，天意奈何。

看着那一方礁石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晚凌终于转过了头，眉头紧皱，向着望海崖的方向御剑飞去。素来冷面的他，眸中竟似也有了些泪光。身后啜泣渐渐停歇，林夕只是睁着眼，目光中却是呆呆一片，什么也没有。

她想，她从前觉得，明明没什么大不了，为什么阿九却会那样一次次寻死，轻弃自己的性命。

今天她终于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原来……阿九已经足够坚强，真正懦弱的，是她自己。

为什么那时在忘川没有多取一瓶忘川水呢……阿九可以忘却，可以得到救赎，她却要背负着那人最后的愿望，永远生活在回忆与痛苦中。他说她会找到幸福，可是……没了他，她要如何才能幸福？

眼泪无声地滑下，沾满早已湿透的衣襟。不，还是不要忘记。就算痛苦，至少那样真实地拥有……至少，还能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这样深爱，也这样深爱着自己的人。

归奏红着眼眶，看着林夕一个人呆呆发神，再也想不出要如何安慰，让她忘怀这哪怕只是想一想，也会令人崩溃的痛苦。

一片死寂中，几人终于来到了望海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