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出牌。
那句“土匪头子”的调侃,像一颗石子投进了紧绷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奇异的涟漪。
紧张的、弥漫着血与火的气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幽默冲淡了些许。
伊莉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她没好气地白了许峰一眼,那风情,与她此刻肃杀的装扮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再贫嘴,就把你这个‘压寨夫人’也给绑了。”
她用俄语回敬了一句,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许峰身旁,那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安静,只是默默抓着许峰衣角的小林雪子。
小林雪子听不懂俄语,但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金发女人身上那种强大、自信,甚至带着一丝侵略性的气场。
那是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命力,像草原上燃烧的烈火。
她下意识地,又往许峰身边靠了靠。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伊莉莎的眼睛。她嘴角的弧度微微收敛,转回了正题。
“别废话了,此地不宜久留。”
伊莉莎转身,从身后一个同样黑衣的部下手里接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扔给了许峰:
“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东西,地图、指南针、药品、高能口粮,还有一套换洗的衣服。省着点用,够你们撑到安全的地方。”
背包沉甸甸的,充满了实在的份量。
许峰接过背包,单手就甩到了背上,动作干脆利落。
他看着伊莉莎,这个女人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从西伯利亚的训练营,到上坝镇的解围,再到今晚的死里逃生。
这份情,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谢了。”他沉声说道。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两个字。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己经是最郑重的承诺。
“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个。”伊莉莎摆了摆手,神情恢复了军人般的干练:“国军的援兵很快就会到,你们必须马上走。”
许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拉起小林雪子的手,转身就准备钻进那片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松林。
“等等!”
伊莉莎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许峰停下脚步,回头,眼中带着一丝询问:“还有事?”
月光下,伊莉莎的脸色显得有些复杂,她看着许峰,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雪子,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远处的枪声己经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几声,更衬得这片刻的寂静有些诡异。
“别往北走了。”伊莉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枚重磅炸弹,在许峰和小林雪子的心头炸响。
不往北走?
许峰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之前的计划,就是救出雪子后,在他的掩护下,一路向北,越过边境线,进入苏军的控制区。
那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可现在,制定这个计划的人,却亲口推翻了它。
“为什么?”许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知道,伊莉莎绝不是无的放矢。
伊莉莎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许峰,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政a治比子弹更杀人。”
“你和你妻子,带着那份能把天捅个窟窿的证据,出现在我们毛熊的土地上,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们不会成为英雄,只会成为烫手的山芋。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不给某些人留下口实,你们手里的证据可能会被封存,你们两个人,也可能会被‘保护’起来,首到你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番话,冰冷而现实,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理想主义外衣下,那血淋淋的政治利益。
许峰沉默了。他当然懂。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国家利益的巨大齿轮面前,个人的正义与牺牲,渺小得不值一提。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他选择相信伊莉莎。
而现在,伊莉莎亲手打碎了这份信任,却也给了他最真实的警告。
他看着伊莉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你怎么办?你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上面追查下来,你怎么交代?”
伊莉莎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豁达和满不在乎。
“我说了,是‘土匪’火并。至于我,最多就是个‘剿匪不力’的处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撤离了,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回西伯利亚的军事法庭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