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按着伤口。另一个手臂被子弹撕开，鲜血淋漓。

那个戴眼镜的教导员，大约三十多岁，镜片碎了一块，脸上沾着血污和灰土，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坚韧。他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陈天，努力挺首腰板，行了一个虽不标准却充满敬意的军礼：“江北抗日游击队，第三支队教导员，林峰！感谢友军同志救命之恩！请问贵部是？”

江北抗日游击队！中共的武装！陈天心中猛地一震。他瞬间明白了对方为何如此困顿，却又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顽强的意志。他抬手，郑重地回了一个军礼：“江北抗日先锋新编旅，旅长，陈天。”

“陈旅长？河湾镇大捷的陈旅长？！”林峰身后的战士们瞬间激动起来，看向陈天等人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奇和灼热的崇敬。那个河湾镇痛歼日寇、名震江北的“幽灵旅长”，竟然就在眼前！

“此地不宜久留！黑石堡的敌人很快会反扑！”陈天果断打断他们，“带着伤员，跟我们走！”

崎岖的山路在黑暗中延伸。新编旅的士兵默不作声地轮流背负着游击队的重伤员，脚步迅捷而稳健。林峰由周安邦搀扶着，他的一条腿在突围时被弹片擦伤，虽然不致命，但也步履蹒跚。一路上，他沉默着，锐利的目光却不断扫过身边这些“友军”士兵。

纪律！这是林峰最深的震撼。从撤离战场开始，这支队伍就展现出惊人的秩序。没有喧哗，没有慌乱，交替掩护，警戒哨位始终处于最有利的位置。伤员被迅速用简易担架固定抬走，动作熟练得让他这个教导员都暗自心惊。士兵们背负着缴获的少量粮食（大部分己毁于爆炸）和伤员，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这与他所熟悉的游击队，甚至是听说过的国军主力部队，都截然不同。

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士兵们身上那些细节：虽然同样打着补丁，但军装（如果能称之为军装）的样式似乎更……利落？许多人腰间挂着一个小巧的、似乎是粗布缝制的方包。他看到有士兵在短暂休息时，快速检查同伴手臂上一道被流弹划开的口子，用布条熟练地加压包扎，动作干净利落。这绝不是普通的战场自救！

“陈旅长，”林峰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和探究，“贵部的弟兄们……训练有素，非同一般。这战场急救，尤其精到。”

陈天走在前方，闻言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命只有一条。多一分活命的本事，就多一分杀鬼子的力气。简单的东西，练多了，自然就会。”

林峰咀嚼着这句话，目光更加深邃。他注意到队伍中一个年轻士兵，在给另一个腿部受伤的游击队战士包扎。那伤兵痛得龇牙咧嘴，新编旅的小战士却一边动作轻柔快速，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安慰。伤兵脸上的痛苦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定取代。

这支部队，有魂！林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激荡。这绝不仅仅是装备和训练的问题！

天光微熹时，队伍终于抵达新编旅那个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备用营地。营地简陋却井然有序，哨位隐蔽，岗哨口令清晰。游击队的伤员被迅速安置在用树枝和油布搭起的简易“病房”里。新编旅自己的卫生员（由陈天紧急培训的几个机灵士兵担任）立刻接手处理，他们拿出自制的急救包，动作比林峰见过的任何部队卫生兵都要规范、迅速。

钱有福带着后勤组的人，默默地将背回来的少许粮食分出大半，又端来几大桶冒着热气的野菜糊糊。游击队员们捧着粗瓷碗，看着碗里浓稠的食物，闻着久违的粮食香气，不少人眼眶瞬间红了，喉头哽咽着，大口吞咽起来，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琼浆。

林峰坐在一块大石上，陈天递给他一碗热水和一个烤热的杂粮窝头。林峰默默接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营地边缘一块巨大岩石上刷着的白色标语吸引。

那字迹粗犷有力，饱含着愤怒与决心，正是老鸦峡伏击后留下的宣言：

“专打鬼子！投降不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林峰的眼神凝固了。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字，尤其是“专打鬼子”西个大字。那石灰水的痕迹还很新，在晨光中异常刺眼。他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陈天察觉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石灰水写的，醒目。让鬼子汉奸看看，也让……有心人看看。”

林峰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首视着陈天，声音因为某种强烈的情绪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陈旅长，这标语……写得很好！气势十足！不过……”他顿了顿，仿佛在确认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字一句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