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正手下士兵的动作细节。钱有福则彻底兴奋起来,这种灵活多变的训练方式让他如鱼得水,他甚至在连长要求的基础上,琢磨着如何更快地通过障碍。
就在训练如火如荼进行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训练场边响起。
“哟呵!陈连长,好大的阵仗啊!这是把训练场当戏台子耍呢?”营长李德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场边,背着手,脸上挂着惯有的那种带着讥诮的笑容。他身后跟着两个营部参谋。李德明身材微胖,穿着笔挺的校官呢料军服,皮鞋锃亮,与训练场上灰头土脸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他特意在“耍”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扫过正在钻铁丝网、满身泥土的二排士兵,又看了看正在地上奋力匍匐的三排,最后落在堆砌的沙袋掩体上,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了。“陈连长,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挖战壕?玩过家家?还有这钻来爬去的,是打算改行当工兵还是当猴子?委座和德国顾问花大价钱装备咱们德械师,是让你这么糟蹋的?放着正经的德式操典不练,搞这些歪门邪道!”
他的声音很大,清晰地传遍了训练场。正在训练的士兵们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目光忐忑地看向陈天,又畏惧地瞟向营长。王铁柱的脸色瞬间涨红,赵汉生眉头紧锁,钱有福则机灵地缩了缩脖子,示意手下士兵继续动作,但明显心不在焉。
陈天停下脚步,转过身,迎向李德明的目光。他脸上还沾着尘土,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冽。
“报告营长!”陈天立正敬礼,动作标准有力,声音不卑不亢,“卑职并非在‘耍’,而是在进行适应实战环境的战术基础训练!”
“实战环境?”李德明嗤笑一声,踱步上前,指着那些障碍,“就凭这些破木板烂绳子?陈天,我看你是被昨天那点小事气糊涂了吧?还是真把自己当赵括了?纸上谈兵!我告诉你,日军的强大在于火力!在于钢铁!我们德械师,就是要堂堂正正地用钢铁洪流碾压他们!靠的是整齐的队列,靠的是无畏的刺刀冲锋!靠的是士兵的忠勇!你搞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除了弄脏军装,浪费时间,还能有什么用?能挡得住炮弹?能拼得过坦克?”
他的话语充满了那个时代国军高级军官典型的思维定式:迷信火力(虽然国军火力远逊日军),崇尚精神力量,轻视单兵战术和战场灵活性。
陈天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改变连队的第一道关卡,就在眼前。他必须说服这个刚愎自用的顶头上司,至少争取到一点空间。
“营长明鉴!”陈天的声音依旧沉稳,“日军的火力确实强大,其步炮协同、小分队战术更是炉火纯青。这一点,从他们在东北、在华北的行动可见一斑。卑职曾在军校研究过日军战法,其步兵极其擅长利用地形地物,进行小股渗透、迂回包抄。一味强调密集队形冲锋,在对方优势火力下,无异于自杀!淞沪、长城,多少忠勇将士的牺牲,己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提到淞沪和长城,让李德明脸色微微一变。那两次战役,国军确实损失惨重,尤其是中央军精锐。
陈天趁热打铁,指向沙袋掩体:“这些掩体,是为了让士兵学会如何在炮火下生存,如何寻找掩护,减少无谓伤亡!训练他们依托工事进行有效射击,而不是傻站着当靶子!”他又指向障碍区:“这些障碍,是为了训练士兵在复杂地形(如巷战、废墟)中快速机动、隐蔽接敌的能力!训练小组协同,互相掩护!”最后指向匍匐冲刺区:“这是训练士兵在开阔地被敌火力压制时,如何以最低姿态、最快速度接近敌人或转移阵地!如何在运动中保持战斗状态!”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德明:“营长,德械装备再好,也要看拿在谁手里,怎么用!单兵素质、战术素养、战场生存能力,这些才是发挥装备威力的基础!卑职所做,绝非歪门邪道,而是为了让弟兄们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多一分杀敌的本钱!请营长明察!”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针锋相对的连长和营长。王铁柱紧张得手心冒汗,赵汉生眼中则流露出深思和认同。钱有福偷偷对旁边的士兵竖了个大拇指,觉得连长这番话简首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李德明脸上的讥讽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惊疑。他没想到陈天能如此条理清晰地反驳他,而且句句都点在了国军战术思想的痛处。尤其是陈天提到淞沪和长城的牺牲,更触动了他。他看着陈天年轻却坚毅的面庞,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沉重。这不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书呆子能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