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回身时,乔治震惊地发现他眼中闪着泪光,"就像列宁格勒那九百天。"
地下放映室里,斯大林亲自操作16毫米胶片放映机。屏幕上突然出现1939年苏德联合阅兵的画面:年轻的朱可夫与德国军官谈笑风生。
"我们都被骗了。"斯大林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平静,"但只有承认这点的人才能赢。"胶片转到1941年莫斯科郊外的雪地,镜头扫过冻僵的德军尸体,他们青紫的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放映机咔哒作响时,斯大林突然问:"知道列宁格勒围城期间,我们怎么处置叛徒吗?"没等回答,他按下暂停键,"让他们听肖斯塔科维奇的《列宁格勒交响曲》,听完后全都哭着要上前线。"
破晓时分,斯大林带着乔治来到结冰的喷泉边。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件古老的金兹琴,手指拨动琴弦时,冰凌随着旋律震颤。
"我母亲教的。"他弹完一曲后说,琴身上刻着西里尔字母的"Soso"——斯大林的小名,"她希望我当神父,我却成了..."话没说完,琴弦突然断裂,在他食指划出道血痕。
乔治递过手帕,斯大林却把流血的手指按在雪地上:"格鲁吉亚人说,血渗进土地的地方,来年葡萄会特别甜。"他抬头时,乔治第一次看清他眼中的疲惫——那不是领袖的威严,而是个六十岁老人的倦意。
乔治注意到琴凳下露出地图的一角——那是标注着德军防线的东普鲁士地形图。斯大林顺着他的目光笑了:"准备柏林战役用的,连朱可夫都不知道。"他的笑容突然消失,"华沙的事...我食言了。"
次日黎明,乔治被带到莫斯科郊外的第45坦克工厂。积雪覆盖的厂区中央,十几名女工正用雪橇拖拽巨大的炮管,她们呼出的白雾在晨光中连成一片氤氲的云。更令人震惊的是她们的装束——单薄的棉衣外绑着稻草取暖,脚上的树皮鞋用铁丝固定着木板。
"原芭蕾舞演员。"厂长骄傲地介绍,他缺失的门牙让英语发音带着滑稽的嘶嘶声,"她们发明的装配线舞蹈能提高30%效率。"他示范性地踮起脚尖,做了个笨拙的旋转动作,"每个转身对应一个装配步骤。"
在铸造车间,乔治看见个单臂老人在教孩子们用木模具翻砂。老人每演示一步,孩子们就齐声重复"为斯大林同志!"最小的学徒不超过十岁,工作服下露出集中营编号的刺青——A-5714。
"奥斯维辛的幸存者。"厂长低声说,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他坚持要教孩子们辨认所有德文标识,说这是保命的本事。"
午餐时,乔治的饭盒里意外出现了块熏鱼。他刚想道谢,却发现所有工人都背对着他进食——这是苏联式的尊严,不愿让外人看见他们啃黑面包的样子。
"吃吧。"伊万把自己的面包掰开,露出里面藏的柠檬片,"今天是谢尔盖的命名日,他妹妹在黑海舰队..."
爆炸声突然震碎玻璃。德国轰炸机群如蝗虫般掠过天空,高射炮的火网中,一架斯图卡俯冲而下。乔治扑倒身旁的老工人时,看见机翼上的铁十字徽记清晰得刺眼。气浪掀翻工作台,未冷却的金属铸件滚落一地,发出灼热的嘶鸣。
空袭过后,乔治在废墟中发现本烧焦的日记。残页上写着:"今天又组装了12辆T-34。娜塔莎说德国人离莫斯科还有80公里。如果每辆坦克能杀死10个法西斯..."字迹在这里被血迹打断。
第45工厂附属医院里,唯一的光源是浸泡在机油罐里的棉芯。乔治帮着搬运伤员时,在角落里发现了惊人的一幕——罗科索夫斯基元帅正跪在地上给年轻士兵喂水,他的将星肩章别在伤员的枕头上。
"止痛药。"元帅看见乔治,指了指墙角的木箱,"昨天刚空投的,医嘱说要用伏特加送服。"
乔治打开印有红十字的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英国制造的青霉素。最上面那盒贴着纸条:"赠亲爱的苏联同志——伊丽莎白·蒙巴顿护士长"。字迹优雅从容,与周围的血腥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您认识她?"乔治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想起临行前夜,伊丽莎白突然消失的十二小时。
元帅从内袋掏出张烧焦的照片:一群英国护士在塞瓦斯托波尔的合影,背景里赫然是伊丽莎白标志性的银发。"1942年春天,"他轻声说,"她救了我的政委。"他的手指抚过照片边缘的弹孔,"用教堂管风琴的铅管做成了蒸馏器。"
深夜查房时,乔治在储物间发现个哭泣的小护士。她手里攥着半块黑面包,上面用甜菜根汁画着生日蛋糕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