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份由市财政局牵头，联合市人社局、市医保局、市国资委西部门联名签发的红头文件，被宁雪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双手恭敬地放在陈谦那张宽大而整洁的办公桌上时，窗外的蝉鸣正值一天中最聒噪的时刻，仿佛要将整个盛夏的炎热都倾注到这片土地上。!j+j·w\x¨c¨.,i¨n^f-o.

文件的大红标题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关于成立东州市下岗职工医疗救助专项工作组及启动专项资金的紧急通知》。

字里行间充满了前所未见的担当与效率。

每一个铅字都仿佛在极力撇清与昨日那场推诿扯皮的会议有任何关联。

陈谦的目光在那份文件上停留了不足三秒。

他没有去细看那些被精心修饰过的、充满了政治智慧的措辞，也没有去品味那几位局长连夜赶工的深刻反思。

他的眼神平静如深潭，仿佛眼前这份足以在东州官场掀起一场小型地震的文件，不过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便签。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确认了结果。

然后，他便伸手握住了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

机身冰凉的触感与室外灼热的空气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如他此刻内心的冷静与即将点燃的烈火。

他的手指在老旧的拨号盘上熟练而精准地拨出了一串数字，那是一串他早己烂熟于心，甚至在梦中都曾默念过的号码——东州港退休工人联合会的办公室电话。

这个号码代表着数千个家庭的期盼，也承载着一座城市历史遗留的沉重伤疤。

电话的“嘟”声只响了一声，甚至没有给人留下任何等待的悬念，就被一个充满了焦虑和因长期嘶吼、抗争而变得沙哑的声音飞快地接了起来。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神经质的警惕，仿佛电话线的另一端连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与敷衍。

“喂？！哪位？！”声音的主人显然没有看来电显示的习惯，或者说，这部老旧的电话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功能。

“王主席，是我，陈谦。”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紧接着，传来一阵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刺耳摩擦声，和一个因激动而瞬间变调、几乎要破音的惊呼：“是……是陈副市长吗？！”

是王秀娥。

那个在市政府门口，敢于拦住他的车，敢于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朴素也最尖锐的语言质问他的铁娘子。

陈谦能清晰地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在绝望的黑暗中骤然看到一丝光亮时，不敢置信的、混杂着巨大激动与惶恐的战栗。

“王主席，”他的声音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属于副市长的威严与疏离，没有一丝一毫的官气，有的只是一种邻家后辈对最敬重长辈的最真诚也最温暖的平静，“是我。”

他顿了顿，给了对方一个深呼吸的时间，然后用最简洁也有力的话语，给这场持续了数年之久的漫长煎熬画上了一个句号。

“钱的问题和政策的问题，都解决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绝对寂静。

陈谦没有催促，他静静地握着听筒，甚至能想象出王秀娥此刻的模样：那个永远挺首脊梁、仿佛永远不会被压垮的女人，此刻或许正用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捂住嘴，瞪大了那双因常年迎风流泪而略显浑浊的眼睛，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身旁或许还围着一群同样满脸风霜的老伙计，他们从她僵硬的表情和骤然亮起的眼神中猜测着这通电话的内容，紧张得连呼吸都己停滞。

许久，许久。

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那不是话语，而是一种被压抑到了极致，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啜泣。

那哭声并不响亮，却像一把沉重的锤子，一下下地敲打在人的心上。

那里面有太多年的委屈，有太多次的失望，有看着老伙计们一个个因为没钱看病而倒下的悲愤，更有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的巨大喜悦。?暁`税^宅\ ^更,欣.醉.筷,

“陈……陈市长……”王秀娥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泪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您……您说的是真的？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我们这些人……真的有救了？”

“王主席，”陈谦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足以穿透一切疑虑，“市财政己经拨付了第一笔专项救助资金，由我亲自监管。市人社局和医保局也连夜出台了补充规定，简化了所有报销和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