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石碑前摆着几束新鲜的野花,想必是村里的孩子们放的。她蹲下身,用手指描摹着碑文上的字迹:\"麦香永续,青山常在。\"
\"爸,我可能要来陪您了。\"她轻声说,\"不过您放心,合作社有梨叶,有菌生,有那么多优秀的年轻人......\"
身后传来轮椅碾过落叶的声音。王轱辘停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株新培育的麦苗。\"刚从温室里拿的。\"他把麦苗放在墓前,\"抗寒品种,能在零下十五度存活。\"
两人沉默地看着那株嫩绿的麦苗。寒风呼啸而过,麦苗轻轻摇曳,却倔强地挺立着。
\"你都知道了?\"李青突然问。
王轱辘点点头:\"你妈告诉我了。\"他粗糙的手掌握住李青的手,\"想好怎么治疗了吗?\"
\"我想......\"李青望向远处的麦田,\"把最后的时间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夜幕降临,合作社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李青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这些年的工作笔记。从最初的温室建造到智能系统研发,从本地推广到国际合作,一页页翻过,仿佛重温了一遍人生。
梨叶的视频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的女儿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妈......\"她的声音哽住了,\"外婆都告诉我了......\"
\"正好,我有事要交代你。\"李青的语气平静而坚定,\"高原麦种的基因改良要继续推进,西藏基地明年要扩建,还有新西兰的地热技术交流......\"
梨叶的眼泪无声滑落,但她认真记下了母亲说的每一个字。通话结束时,李青突然说:\"叶子,把你那个澳洲发卡戴上吧,你戴着好看。\"
夜深了,李青推开儿童房的门。王青山和王思远睡得正香,两个小家伙的睡颜天真无邪,完全不知道即将失去什么。她轻轻吻了吻他们的额头,把父亲做的小木犁和锄头放在床头柜上。
回到卧室,王轱辘已经靠在床头等她。电动轮椅停在墙角,充电指示灯一闪一闪。自从腿疾加重,他们便分床而睡,但每晚都会这样聊会儿天。
\"明天我想去看看新建的敬老院。\"李青一边梳头一边说,\"听说老人们很喜欢在那里种花。\"
王轱辘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他顿了顿,\"青,你真的不打算接受治疗?\"
李青放下梳子,镜中的女人已经有了白发,但眼神依然清澈。\"记得我们种第一亩麦子的时候吗?\"她轻声说,\"那时候连塑料布都要省着用,现在合作社的年产值过亿了。\"她转身看向王轱辘,\"我这辈子,值了。\"
窗外,北风掠过麦茬地,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但在土壤深处,新一季的麦种正在休眠,等待来年春天的召唤。生命就是这样,有枯萎就有新生,有离别就有传承。
李青关上灯,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她知道,属于她的时间不多了,但青山村的故事还将继续——在智能温室里,在试验田中,在每一个为这片土地奋斗的人身上。
而她,将像父亲一样,成为这个故事永恒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