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话剧中心,后台化妆间。~d¢i.y-i,k¨a*n~s\h~u-.+c′o+m?
空气里混杂着汗水、定妆粉和廉价发胶的气味。
徐山争刚卸下一半的舞台妆,脸上还挂着油彩,他对着镜子,享受着演出成功后片刻的宁静。
黄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缩着脖子站在门口,搓着手,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师兄……”
徐山争眼皮都没抬,从镜子里瞥了一眼黄毛,又看到了他身后那个穿着洗得发白帆布外套的吕睿。
“小黄,你现在出息了,什么人都敢往我这儿带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熟稔,“又是什么‘飞天’剧组的亲戚?”
黄毛的脸瞬间涨红,尴尬地解释:“不是的师兄,这位是吕导,他有个特别好的本子,想请您……”
“导演?”徐山争终于转过头,正眼打量了吕睿一番,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就他?毛长齐了没有?”
吕睿没理会这句冒犯,平静地将那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墨香的剧本递了过去。
徐山争懒洋洋地接过来,目光落在封面上。
“《疯狂的石头》?”他念出声,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随手将剧本扔在堆满化妆品的桌上。
“什么破名字?现在三流的网络写手都这么有想象力吗?”他拿起一块卸妆棉,慢条斯理地擦着脸,“小黄,不是我说你,跑龙套把脑子跑傻了?这种东西也敢拿到我面前来?”
吕睿的内心毫无波澜。+完+本`神?站? +更¨新~最~快+
傲慢是最好的保护色,越是外强中干,这层壳就越硬。
“师兄,你先看看内容,这个角色真的很适合你!”黄毛急了,想去把剧本拿起来。
“适合我?”徐山争把卸妆棉一扔,音量陡然拔高,“你知道我下一部话剧的片酬是多少吗?你知道我的档期排到明年了吗?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是用来给你们这种不入流的骗子浪费的!”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吕睿,最后落在黄毛身上。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自降身价!”
整个化妆间,气氛降到冰点。
吕睿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进了房间的寂静里。
“话剧舞台的掌声,很热烈吧?”
徐山争一愣。
吕睿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他。
“可惜,再热烈,也传不出这间剧院。满足不了你的野心,对吗?”
徐山争的脸色变了。
“你想拍电影,想上大银幕,想让全国观众都认识你徐山争这张脸。”吕睿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重锤,“可惜,没人找你。或者说,找你的,都不是你想要的。”
“他们觉得你的光头,限制了戏路,只能演丑角、笨贼、和尚。^j+y*b/d+s+j\.!c-o′m-”
“你……”徐山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吕睿的话像一把手术刀,一层层剖开他用骄傲和自负包裹的伪装,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深处的那份焦虑和不甘。
他的骄傲,他的挑剔,正是为了掩饰这份无人问津的尴尬。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怒吼,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心虚。
吕睿完全无视他的愤怒,自顾自地继续。
他没有拿起剧本,但剧本里的每一句台词,都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突然换了一种腔调,带着点港普,油滑又洋洋得意。
“喂?Baby啊!猜猜我在哪里?头等舱啊!Fullservice!专业的!你懂不懂?”
他的神态瞬间切换,身体微微后仰,一手虚握,仿佛捏着一杯红酒,眼神里充满了精明的算计和色厉内荏。
“你懂什么!牌子!BMW!德国货!砸了你赔得起吗!”
最后,他的表情又变成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惊恐和崩溃,声音都变了调。
“我顶你个肺!放我出去!憋死我了!我有幽闭恐惧症啊!”
一连串的表演,在小小的化妆间里炸开。
没有道具,没有对手,但一个自负、精明、好面子又外强中干的香港骗子“麦克”,活了。
黄毛看呆了,他之前只觉得剧本牛,现在才发现,眼前这个叫吕睿的年轻人,比剧本更牛。
徐山争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