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心里空空如也,反倒有种没心没肺的轻松,不知忧愁为何物。
而如今...
天地之大,浩渺无垠。
茫茫江湖,熙攘人间。
襄阳城近在咫尺,他想起桃花岛和师娘那一夜,只觉无地自容,再不敢面对郭伯伯那双盛满厚望的眼睛。
义父行踪飘忽,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洪凌波与陆无双,亦不知芳踪何处,音信渺茫。
这偌大天地,熙攘红尘,竟仿佛再寻不到一寸容他杨过安心栖身之处。
一股无声无息、却又冰冷刺骨的巨大孤寂,如同深渊寒潮,瞬间将他吞没。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自己在这天地间无所依凭。
接下来的几日,他浑浑噩噩,蜷缩在破庙角落,如同行尸走肉。
疲惫与绝望交织,将他拖入了沉沉的昏睡。
梦境,纷至沓来。
他先是回到了襄阳城,郭伯伯宽厚的手掌按在他肩上,眼神温暖而期许:“过儿,你来了就好。”
可下一秒,那温暖的眼神骤然碎裂,化作桃花岛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着黄蓉惊愕绝望的脸庞,和他自己沾满鲜血、颤抖不止的手!
他想要解释,想要呼喊,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郭靖的身影在火光中变得冰冷而遥远:“过儿,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无尽的黑暗将他吞噬。
他独自在冰冷的虚空中坠落,西周是柯镇恶破口的大骂、郭芙失望的眼神、程英担忧的呼唤、……这些声音和影像如同碎片,飞速旋转、破碎、远去。
他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
就在绝望即将把他彻底撕碎时,一个熟悉而狂傲的声音穿透混沌,在他耳边炸响:“臭小子!我欧阳锋的儿子,岂能如此窝囊废!天塌下来,也得给我站首了!”
那声音如同惊雷,震得杨过神魂俱颤!
“义父!”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仿佛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冰冷。
他环顾西周,依旧是破庙的残垣断壁,清冷的晨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没错!
逃避和沉沦,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滔天的愧疚和无处安放的痛苦,需要力量去面对,去化解,甚至……去赎罪。
或许,只有真正掌握了全真教的至高心法,才能调和体内驳杂的真气,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有勇气和底气,去面对那些他必须面对的人和事,去偿还那些他亏欠的情与债。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如同在绝望深渊中点亮的一盏孤灯,虽微茫,却足以指引方向。
杨过霍然站起身,胸腔中那股破釜沉舟的决绝,驱散了梦魇残留的寒意。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承载了太多复杂记忆的破庙,大步走出庙门。
初升的朝阳恰好刺破云层,万道金光照亮了荒野,也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
庙门外,追风正安静地低头啃食着沾满晨露的青草。
杨过目光触及这忠实的伙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追风光滑的脖颈,手指感受着它温热的体温和强健的脉动。
“追风…”杨过低声道,“至少,还有你陪着我。”
追风抬起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回应。
杨过不再犹豫,翻身上马,一抖缰绳。
“驾!”
追风长嘶一声,撒开西蹄,朝着终南山的方向绝尘而去。
背影在金色的晨光中被拉得长长的,孤独依旧,却多了一份斩断退路、一往无前的沉重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