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命令的压迫感，却又刻意保持着表面的“温和”：

“阿婆！别怕！长官问你话呢！看见什么说什么！实话实说！长官明察秋毫，不会为难老实人！” 他特意强调了“看见什么说什么”和“实话实说”，目光死死盯住老妇人惊恐的双眼，“刚才！是不是有个租客，慌慌张张地从后窗跑了？是不是刚走不久？！你看见了是不是？！他往哪边跑了？！快说！”

陈默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指令，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为老妇人那几乎停滞的大脑强行注入了一条清晰的思路！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本能地顺着陈默的引导，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是…是！长官！是…是有个人…从后窗…跳出去…跑了！刚…刚跑！往…往后巷那边…跑…跑了！”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了房屋后面那条更狭窄、更黑暗的巷道方向。

赵介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他猛地甩开老妇人（后者瘫软在地，剧烈咳嗽），眼中重新燃起猎犬般的凶光：“后巷？！追！快追！别让他跑了！” 他再也顾不上这老弱妇孺，立功心切和抓捕逃犯的冲动压倒了一切！他率先冲出后窗，几个特务也呼喝着，争先恐后地翻窗追了出去。

狭窄破败的屋内，瞬间只剩下陈默、瘫软在地的老妇人、还有那个依旧在抽噎、脸上沾满泥浆和泪水的孩子。

冰冷的雨丝从破碎的后窗灌入，打在陈默湿透的背上。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墙角那对惊魂未定的祖孙身上。老妇人抱着孙子，劫后余生般紧紧相拥，浑浊的泪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茫然的感激。孩子小小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那双惊恐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陈默。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庆幸，有悲悯，有沉重，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和坚定。他看到了自己的同胞在铁蹄下的苦难，也看到了自己为之奋斗的意义所在。

他不敢再停留，迅速转身，也翻出了后窗，追着赵介人他们的方向而去。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他的脸上，试图冲刷掉身上的泥泞和屋内的惨象，却冲刷不掉他心中那沉甸甸的份量和燃烧的火焰。

屋外，是更深的黑暗和更刺骨的寒冷。特务们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在迷宫般的巷道里回荡，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中胡乱切割。追捕，仍在继续。而陈默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为那无辜的祖孙，推开了一扇地狱之门。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砸在陈默湿透的衣襟上，寒意刺骨。他紧跟着赵介人翻出后窗，双脚重重地踏进后巷那黏稠、散发着恶臭的泥水里。这条巷子比前面更加狭窄、阴暗，头顶是参差不齐、几乎要碰到一起的破屋檐，雨水顺着瓦片汇成浑浊的水流，如同无数道肮脏的瀑布倾泻而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垃圾腐臭、煤烟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

“分头追！给我仔细搜！一只老鼠也别放过！” 赵介人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声音嘶哑地咆哮着，手中的驳壳枪在黑暗中划出危险的弧线。手电筒的光柱如同几条狂舞的毒蛇，在狭窄的巷道、堆满杂物的角落、以及低矮破败的屋门缝隙间疯狂地扫射、穿刺。泥水被纷乱的脚步践踏飞溅，污秽不堪。几个特务如同饥饿的鬣狗，踹开沿途可疑的破门，粗鲁地翻查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引来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和哭骂。

“这边！”

“头儿！这边好像有脚印！”

“妈的！水冲没了！继续往前！”

嘈杂的叫骂声、踹门声、翻箱倒柜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野狗狂吠，交织成一曲属于闸北贫民窟雨夜的恐怖交响。

陈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泥水灌满了他的布鞋，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浆，却冲刷不掉他内心的焦灼与沉重。他一边机械地跟着队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扮演着一个“尽职”却又“无能”的新手角色，一边在心中疯狂祈祷：老周同志，你千万要藏好！李岸同志，你收到我的警报了吗？这该死的雨，这迷宫般的巷道，老周能逃脱吗？他留下的痕迹是否被雨水彻底抹去？

就在这时，一个特务的手电光柱猛地定格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堆满废弃煤球和破箩筐的角落！

“头儿！快看！这里有脚印！新的！” 那特务兴奋地喊道。

几道光柱瞬间汇聚过去！只见在煤渣和泥水的混合地上，几个相对清晰的脚印歪歪扭扭地延伸向巷子更深、更黑暗的岔路方向，其中一个脚印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新鲜的、未被雨水完全冲刷掉的暗红色煤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