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跟约好了似的往老子耳朵里灌!是真有‘大鱼’撞网,还是……共党在玩调虎离山的鬼把戏?!”
他抓起电话,声音如同夜枭般嘶哑难听:“给我接烂泥渡!找罗孝全!”
浦东烂泥渡,“三号码头”附近一处临时征用的破败民房内。
行动队副队长“罗三眼”罗孝全,正歪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破藤椅上,就着一碟花生米,呷着劣质烧酒。他生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左眉骨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斜劈下来,让那只左眼总是半眯着,透着一股子凶戾之气。几个心腹手下或坐或站,屋里弥漫着汗臭、烟草和劣酒的混合气味。
桌上的野战电话突然炸响!一个手下连忙抓起听筒,听了几句,脸色一变,双手捧给罗孝全:“头儿,是钱副区长!”
罗孝全懒洋洋地接过听筒,粗声粗气:“喂?钱副座?我这正盯着水底下那窟窿眼儿呢!放心,苍蝇都飞不进去……”他话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钱斌劈头盖脸的咆哮,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苍蝇?罗三眼!你他娘的在烂泥滩蹲傻了吧!闸北!闸北出‘大鱼’了!盘尼西林!黄金!苏区特派员!明晚子时,甲三号仓库!消息满天飞!电波里都传疯了!”钱斌的声音气急败坏,带着浓重的疑心,“你那边呢?水底下那个鬼窟窿,到底有没有动静?是真有‘货’,还是共党耍的障眼法?!你他娘的给老子盯紧了!要是让煮熟的鸭子从闸北飞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罗孝全被吼得一愣,酒意醒了大半,那只完好的右眼瞪得溜圆:“闸北?特派员?黄金?”他脑子飞快地转着,贪婪和立功的欲望瞬间被点燃,但长期刀头舔血养成的狡诈让他本能地嗅到一丝不对劲。“钱副座,这……这消息靠谱吗?别是共党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老子管他声东击西还是声西击东!”钱斌在电话那头咆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黄金!药品!特派员!哪一条钓上来都是泼天大功!你烂泥渡那边,留一半人手给老子钉死了!特别是水底下!剩下的人,立刻!马上!给老子抽调到闸北!提前布控!把甲三号仓库围成铁桶!一只耗子也别放跑!要是抓不到‘大鱼’,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明白!”罗孝全不敢再质疑,连声应道。放下电话,他脸色阴晴不定。烂泥渡水下入口的“大鱼”是上头(屠百川)亲自交代、志在必得的,可闸北的“黄金特派员”诱惑力实在太大!而且消息来源如此之多,连军统都掺和进来了……万一错过,责任他担不起!
“妈的!”罗三眼狠狠啐了一口,眼中凶光闪烁,瞬间做出决断,“猴子!疤脸!你们俩,带一半兄弟,给我守死这里!特别是水底下!眼睛瞪大点!蚊子飞进去也得给老子报告公母!其他人,抄家伙!跟老子去闸北!发财的时候到了!”
手下轰然应诺,迅速分头行动。烂泥渡阴森的夜色中,几辆蒙着帆布的卡车亮起刺眼的大灯,引擎轰鸣着,载着罗三眼和一半精锐行动队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朝着遥远的闸北废弃货仓区,疾驰而去!烂泥渡的“网”,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公共租界,监听阁楼。闷热如蒸笼,汗水顺着钟怀远的下颌滴落,在记录本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耳机里,那片嘈杂的电波海洋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原本规律、刻板的敌台通讯频率,骤然间变得密集、急促、混乱不堪!大量关于“闸北”、“货仓”、“布控”、“增援”、“目标等级提升”的通讯信息,如同失控的洪水,从不同呼号的电台中喷涌而出!其中,一个他重点监控的、属于中统上海区核心指挥的频率,通讯量更是激增数倍!
钟怀远的手指在调谐旋钮上飞速跳动,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在混乱的频谱中捕捉着关键的丝线。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突然!
“滴滴答答……滴答嗒……滴嗒嗒嗒……”
那串熟悉的、带着独特扭曲韵律的发报声,再次出现了!就在这片因“闸北”而引发的通讯狂潮中,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悄然游过!
钟怀远浑身一凛!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稳住旋钮,十指如飞,在记录本上疯狂地抄录着这串新的电码!同时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节奏变化!
快了!比上次更快!更急促!那刻意模糊的习惯点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躁的、失控般的敲击力度!尤其是在发送代表“闸北”和“目标”的特定编码组时,那敲击声简首如同重锤砸落!而更让钟怀远瞳孔骤缩的是——这次的信号强度,比上次清晰了不止一筹!发射源……距离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