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要秘密处理,不能惊动敌人。找到他的遗体…好好安葬。他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一个小女儿在苏区…”他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坚硬,“这笔血债,我们记下了!总有一天,要屠百川和所有沾满同志鲜血的刽子手,十倍偿还!”
夜深了。法租界边缘一条僻静的小马路,路灯昏黄,树影婆娑。一个穿着素色旗袍、围着厚厚围巾的纤细身影(苏影/关露),脚步匆匆。她刚从一位左联朋友家讨论完新剧本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文艺沙龙里留下的、关于艺术与理想的淡淡光彩。然而,当她走到街角,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那个不起眼的、作为联络暗号的墙角裂缝时,脸色瞬间变了!
裂缝里,那枚作为安全信号的、不起眼的小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白色的、被刻意折叠过的香烟锡纸!在昏黄路灯下,那一点刺目的反光,如同死神的狞笑!
这是最高级别的危险信号——立即撤离!彻底静默!
苏影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出事了!一定是白天虹口那边出大事了!她立刻停下脚步,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转身,拐进了旁边一条更黑暗的小弄堂。她没有首接回家,而是像幽灵一样,在迷宫般的里弄里快速穿行,绕了好几个圈子,确认身后绝对无人跟踪后,才闪身进入一栋老旧公寓的后门。
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堆满书籍稿纸的亭子间,她反锁好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白天听到的隐隐约约从虹口方向传来的密集枪声,此刻无比清晰地在她耳边回响。那枪声,意味着什么?是成功?还是…牺牲?
她走到窗边,没有开灯,只轻轻掀开窗帘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租界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这座不夜城虚幻的繁华轮廓。而在这繁华之下,是无尽的黑暗和潜伏的杀机。她想起了李岸那双总是带着警惕却又不失温暖的眼睛,想起了钟怀远那斯文外表下深藏的锐利,想起了更多她认识或不认识的、在这条隐秘战线上战斗的同志们…
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忧虑、悲伤和更坚定决心的情绪,在她心中弥漫开来。她轻轻抚摸着桌上那支陪伴她书写了无数唤醒民众文章的钢笔,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她拿起钢笔,在摊开的稿纸上,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用力写下几个字:
“寒夜将尽…”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不屈的种子,在冻土下萌动。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斗争远未结束。她手中的笔,和同志们手中的枪一样,都是刺破这沉沉黑夜的利刃。黎明,终会到来,无论代价多么沉重。
窗外,寒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