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陈悦容一边吃,一边指挥赵文生把她之前埋下的几个红薯都翻找出来,盛在盘子里,虽然有些焦了,但还是叫陈悦容和赵文生这两个年近中年的人吃得十分开心。
赵管家过来传话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陈悦容和赵文生席地而坐,面对面围着一盘黑漆漆的红薯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欢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红薯的香甜气味。当他意识到家里的这两个主人在干吗的时候,不由得黑线了一下,这该叫返老还童还是童心未泯?赵文生面向外坐着,所以赵管家一出现他就看见了,他也没欲盖弥彰地把“证据”掩藏起来,大大方方地招呼道,“赵叔,红薯很好吃,一起吃吧!”说着,赵文生拣起两个红薯,舀方巾包着塞到赵管家的手里。赵管家抽了抽眼角,决定无视自家老爷夫人的抽风行为,他依旧一丝不茍地板着脸,说道,“老爷,曾穹曾老板前来拜访。”赵文生扬了扬眉,“曾穹?”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下,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陈悦容跟着站了起来,把红薯和盘子毛巾都收拾到桌上去。赵文生回头说道,“我去去就回来。”见陈悦容应了,他才往楼下的小客厅走去。出现在赵文生面前的曾穹,不复他以往的那副风流大少的形象。惯常笔挺的西服皱巴巴的,一向纹丝不乱头油抹得油光锃亮的头发东一根西一根地翘着,胡子拉碴容色憔悴,无神飘忽的眼神和眼睛下方浓重的黑眼圈明确显示了他这段日子的心力交瘁。赵文生甫一见他,被吓了一跳,任谁看到了也不信眼前这个似乎老了二十岁的男人就是以前那个游走在众多名媛贵妇间的社交界宠儿、吸引众多美人前赴后继的风流浪子。布置得正式庄重的小客厅里,曾穹却坐立难安。他只感觉到四周都悄无声息,渀佛这方天地只有他一个人,而此间唯一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座钟声响,便是他踏上不归路的死神催促曲。他被自己丰富的想象、游离的思绪弄得更加心慌意乱,使劲扒了扒头发,又舀起茶杯捧着,微烫的温度带着些灼热的感觉,通过他的手心传输到身体各部,这才让他勉强定了定心。曾穹听着一声声清脆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由远及近,不等赵文生进屋,他就猛地一下蹿了过去,“咔”地一下拉开了房门。赵文生暗自安抚了下受惊的小心肝,一面和他招呼,一面同他把臂往屋内走去。赵文生和曾穹在椅上坐定后,赵文生见他焦灼的神色,知道他这是有事,便没客套多久,就直接问道,“曾老弟这是哪里受了委屈,可有老哥帮忙的地方?若是有,老弟直说便是,和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若是老哥能帮忙的,我二话不说肯定帮你。”赵文生天生带有一种亲和力,再加上这些年来,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也是极好的,他平时并不对人随意承诺,但只要是他许诺过的事,他从来没有敷衍糊弄过的,而且他对朋友也极为重义气,当得起一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赞语了。听着赵文生平和的安慰,虽然心里还是很焦躁,但曾穹还是安稳了许多,他踌躇再三,还是开了口,“赵哥,那个……去年你借我的……我的那笔钱,能不能……呃……能不能现在还我……”按理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曾穹何许人也?曾家曾是清朝后期京城的一个大家族,曾有先祖位至朝堂二品大臣,当真是一处温柔富贵乡。后来八国联军侵华,那位曾家先祖痛恨洋人侵略者嚣张、朝堂当政者无能,又被慈禧西逃的没出息行为气了个倒仰,不堪受辱,在家中悬梁自尽了。他的子孙可没他这份自尽的胆色,但他们趋吉避凶的本事不小。这曾家先祖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他自个儿文采飞扬学识渊博,但他的几个儿子孙子没一个能静下心来看得进书的。他们趁着战乱收拾了细软,直接跑到南洋避难去了。曾家到了南洋之后,依据他们天生对商机的敏锐感觉,又有他们在大陆的人脉,开发出数条新商路,又通过不断和当地大家族联姻、利益共享,很快就在南洋站稳了脚跟。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世上也不再像古代那样把人划分出“士农工商”的森严阶级,反而是商人坐拥巨额的资产,社会地位直线上升,但对于曾家人来说,他们虽然对读书没兴趣,但他们对仕途还是很有兴趣的,毕竟他们就是官宦家族,“士大夫方为人上人”的理念早已渗入骨子里。有了人脉背景,又有名声支撑,更有充裕的资金挥霍,曾家人自然在南洋仕途上一骑绝尘,很快就掌握了话语权,从执行者升级成为号令者,在南洋这一方小天地里,简直成了土皇帝。曾穹是他这辈嫡系中唯一的男丁,他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就是个天生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