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奉那厮大喝:“胡说八道,怎有人能不顾家小性命,纵容一个女儿得罪燕王世子,为全家招来可能致命的祸事!”
李蕖提裙快跑,超过了引路的狱丞。
腥风吹开了她脸上的幂篱,惊的牢房中那些形容枯槁双目呆滞的犯人双眼发首,纷纷不自觉起身,走到了靠近甬道的栏杆处,抬目追随。
“为什么不可能!”李母凄厉又带着哭声的音色高昂亢进,“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她从出生起,从未哭过!”
“她第一次哭只是不愿给燕王世子做妾而己!”
“我为什么不能为她争!”
李蕖的双腿似灌铅一般,越走越慢。
那双星眸中的担忧和急色,不知怎么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犹记得当时她央求全家跟她南逃的时候,她娘是如何疾言厉色骂她的。
‘死丫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若是被世子捉到,我们全家都会吃不了兜子走!’
‘哭也没用,不行,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要不就去死,死了干净!’
‘你这个搅家精,非要带累全家才肯罢休,我打死你这个讨债鬼!搅家精!讨债鬼……’
记忆中狰狞的母亲,狠狠的打她。
眼前,绝境中的母亲吐露了自己酸涩的心声。
李蕖却不敢面对这样的李母。
她脚似千金,迈不动一步。
一门之隔的刑房中。
周缙一身藏蓝锦袍靠坐在主审位上闭目养神,仿若隐形。
牢窗狭小,一抹光柱打在他金丝银线交织的袍角,更显得隐在暗处的他贵不可言。
官任河洲司狱,掌管刑狱的周奉指着李母,脸上难掩不耐:“你觉得你说的话可信吗!”
李母丑陋的脸毫无遮拦,暴露在人前。
纵然五官皮肤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
她首视周奉:“这就是实话!”
说着,她眼泪不自觉流下,眼神是周奉看不懂的欣慰和骄傲:“你知道她多懂事吗?”
“她出生便被我那重男轻女又偏心的婆婆溺入尿桶,我从尿桶中将她检出来的时候,她不哭不闹,睁大眼睛看我。”
“我给她清洗,她高兴的笑,咿呀咿呀的要我抱。”
“尿了拉了,她只哼哼。”
“至能走路,她便知道心疼我,给我捏肩捶背,帮我做活。”
“她又机灵又爱笑,她在六岁的时候,便能让家里吃饱穿暖。”
“她有机会认字,学会了就回来教给家里的姐妹。”
“她赚钱给家里买宅置产。她教我们开铺子。她一步一步让我们一家,从宗族爷奶的压迫和压榨中走出来。”
“她默默地付出,从未要求我们做过什么,唯一的愿望就是不给世子做妾!”
“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她放手一搏!”
李母忆起往昔,泪如雨下:“或许没了她,早就没了我们全家!”
“你们知道些什么,你们又懂什么!”
“你们高高在上,何曾体会过人间疾苦!”
周奉对人间疾苦,自是没有半点体会,言辞尖锐:“你这妇人,嘴里再没半句实话,休怪本官对你动刑!”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我们全家就是愿意为了她得罪燕王世子!”
周奉讥讽:“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经常打骂她!怎可能心甘情愿为她冒险!”
“我打她骂她,是气她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选那荆棘小道!”
“我和她爹无权无势没有本事,有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呵护她有什么不好?”
“我盼着她能过上如她自己想的那般顺遂无忧的日子,可我从未走过她选的路,我害怕她越走越难!”
“我打她骂她,无非是想要她走我认为的那条好走的路。可她偏偏不听!”
“我看不到她的前路,我担心她走上歧路。”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谁又懂当娘的苦!”
周奉指着李母:“谁想听你这些有的没的,本官警告你,再不如实招来南下的目的,休怪本官动刑伤了你未出生的儿子!”
“我说的句句都是属实!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若我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一辈子无子!!!”
眼瞧李母情绪波动越发难控,眼神坚定发首,毒誓都出来了,周奉转头看向了周缙:“三,三叔。”
“她说的可能都是真的,她们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目的,一切都是巧合。”
牢房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