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勿躁!发兵?谈何容易!如今国库艰难,北有强辽磨刀霍霍,西陲夏人亦不安分。征调大军十万,粮秣何来?军械何来?千里转运,耗费何止百万?此等巨耗,徒伤国脉!依老奴愚见,不若招安!许其高官厚禄,赐其钱粮土地,化匪为兵,驱狼吞虎!既能彰显陛下如天之仁德,又可消弭兵祸于无形,岂非上善之策?何苦劳民伤财,兴此无名之师?” 李彦的话,代表了宫中一部分宦官和只求苟安、不愿生事的官员心声。
“招安?”
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的太师蔡京,此刻缓缓睁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并未提高声调,但平淡的话语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瞬间盖过了殿中的嘈杂。他目光如古潭深水,缓缓扫过李彦和王黼,嘴角牵起一丝极淡、却令人心头发寒的嘲讽:
“李公公倒是宅心仁厚。只是……上一次宗泽宗主动前去招安,结果如何?诸公莫非都忘了?不仅将朝廷体面践踏于地,更引得宗泽那老儿在朝堂之上,指斥公卿,咆哮君前,状若疯癫!其狂悖无礼之态,犹在眼前!招安?” 蔡京冷哼一声,声音陡然转冷,如同金铁交鸣,“不过是养痈遗患,徒留千古笑柄!此等反复无常、凶顽成性、藐视天威的巨寇,唯有——” 他斩钉截铁,一字一顿,“剿!灭!一!途!”
蔡京的话,如同定海神针,又似冰水浇头。他不仅点明了招安失败的前车之鉴,更借宗泽之事,影射了当时支持招安政策的政敌,彻底堵死了“招安”这条看似省力的退路。殿中主张招安的声音,瞬间被这冰冷的威压碾得粉碎。李彦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出声。
龙椅上的宋徽宗,此刻心乱如麻,脸色在苍白与惊惶之间反复变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剿……剿匪……” 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可……可那梁山贼寇凶悍绝伦啊!呼延灼……多少名将,多少精兵……都折在了那八百里水泊?三次!整整三次征讨!损兵折将,耗费钱粮无算……朕……朕想起来就……” 他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颈,仿佛那冰冷的触感从未消失。三次惨败,尤其是自己身为九五之尊竟被草寇劫持的奇耻大辱,让他对“梁山”二字产生了近乎本能的恐惧。
王黼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的恐惧,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恳切”而“沉重”:“陛下圣明烛照!非是臣等畏战,实乃梁山贼寇盘踞八百里烟波浩渺之地,港汊纵横,芦荡密布,地利之险,天下罕有!贼首王伦,狡诈如狐,心狠手辣,麾下亡命之徒啸聚,皆是以一当百之辈。!x!i?a/n-y.u′k~s¢w¢.¢c!o~m′强行进剿,劳师远征,胜败实在难料!若……若再有闪失,损及国威,动摇天下臣民之心,其后果……臣……臣实不敢想啊!不如……暂缓雷霆,徐图良策,或待其内讧,或寻其破绽,方为万全之策……” 他试图用“后果不堪设想”、“动摇民心”这样沉重的字眼来加深皇帝的恐惧,迫使其退缩。
“暂缓?!徐图良策?!”
高俅如同受伤的猛兽,目眦欲裂,猛地从地上爬起,血红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瞪着王黼:“王黼!我兄弟高廉的尸骨未寒!高唐州府库的钱粮,此刻正堆在梁山的贼窝里!那帮无法无天的贼寇,正踩着我大宋州府的废墟耀武扬威!你还要陛下等?!等到那王伦带着他的贼兵,打到这东京汴梁的宣德门下吗?!陛下!” 他转向御座,声音泣血,“贼寇气焰之所以如此嚣张,正是因为我朝廷屡屡退让,示敌以弱!此等血仇国耻,必须用雷霆之火,用贼寇之血,方能洗刷!万万不可再犹豫了!”
“陛下——!”
童贯洪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知道必须给这个优柔寡断的皇帝一个无法抗拒的理由:“老臣深知陛下忧国忧民,顾虑重重!然则,此一时彼一时也!老臣正有紧要军情,需即刻启奏陛下!”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动与“忠诚”:“经老臣殚精竭虑,多方斡旋,北地新崛起的金国皇帝,已正式遣使与我大宋订立盟约!两国约为兄弟之邦,共击暴辽!盟书已签,金主完颜阿骨打亲口允诺,只要我大宋雄师于边境牵制辽国南京道(幽州)之主力,金国铁骑将长驱直入,直捣辽国上京、中京!陛下!此乃百年未有之机遇!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告慰太祖太宗在天之灵,成就千秋伟业,重振大宋国威的旷世良机啊!”
“金国……盟约……收复燕云?!”
童贯的话,如同在死水般的朝堂投入一块万钧巨石!收复燕云!这是自太宗北伐失败后,历代大宋帝王魂牵梦萦、却遥不可及的梦想!是足以彪炳史册、超越前代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