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如果是别的同学或者老师……"林观潮的追问让他幻觉闻到了血腥味。
他盯着她随呼吸起伏的绷带,突然想起去年在挪威猎场,他也是这样注视着中弹的雪貂颤抖的肚皮。但此刻,胸腔里翻涌的不是狩猎的快感,而是某种更为陌生的刺痛。
"我以后不会了。"他脱口而出的保证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病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庄知锦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能看见阳光在林观潮睫毛下投下的细小阴影。这种近乎亲密的认知让他指尖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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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潮看着少年乖顺地低头,晨光为他栗色的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他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个做错事等待原谅的普通高中生。
她内心一时涌上极其复杂的感觉。
——做出那样没有分寸、那样恶劣事情的人,当面看,竟然只是一个和关务光差不多大的孩子么?
"之前你和宴彦同学有过矛盾么?"林观潮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庄知锦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当然听懂了这句问话背后的真正含义——"你是不是霸凌过他"。少年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表情管理。
"有过...误会。"他抬起脸时己经换上诚恳的神色,甚至恰到好处地让声音带上几分懊悔,"但上周就解决了。"这个时间点他特意选在泳池事件前,留足了推脱的余地。
"后来发生的事..."他适时地停顿,眉头轻蹙,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可能是别人看宴彦好欺负..."尾音渐弱,留下引人联想的空白。
林观潮注视着他。少年琥珀色的瞳孔在光线下近乎透明,像两块精心打磨的猫眼石。 这和事实肯定有出入。但此刻少年温顺的姿态、配合的态度,甚至主动提供的"解释",己经比她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上三分。
"以后有矛盾要第一时间找老师。"林观潮最终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些,"不要私下解决,好吗?"
庄知锦立刻点头,发梢随着动作轻晃。阳光在他耳廓上照出半透明的淡粉色,让他整个人显出几分罕见的稚气。
"知道了,林老师。"他答得乖巧,却在低头时悄悄用舌尖抵住上颚,压住一个即将成形的冷笑。
找老师?多天真的建议。嘉德哪个老师敢管庄家小少爷的闲事?不过...他偷瞄了一眼林观潮沉静的侧脸。如果是这她,说不定真会……
这个念头让他莫名烦躁起来。
庄知锦突然站起身。
"我该走了。"他说,这次没再用那种刻意的乖巧语调。真实的疲惫从嗓音里渗出来,让他听起来终于像个真实的十七岁少年,"您好好休息。"
林观潮微微颔首。她看着庄知锦走向门口,少年挺拔的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投在走廊的地砖上。那影子在门前停顿了一秒,似乎想回头,最终却只是抬手整了整其实并不凌乱的领带。
门关上的瞬间,庄知锦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他掏出手机,删掉了那条【弄死多管闲事的】的信息,重新键入:【重新查查林观潮】。
走廊尽头的窗户外,一群白鸽正掠过钟楼。庄知锦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林观潮眼睛的颜色——不是常见的深褐,而是带着点透明的浅咖色。
他又摸出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尖锐的清凉感刺得太阳穴生疼。这感觉莫名让他想起刚才病房里,那个女人说"找老师"时认真的神情。
"蠢死了..."他低声骂了句,却摸出手机又补发一条:【别让青遥他们知道】。
管家迎上来要说什么,庄知锦己经大步走向电梯。少年修长的手指按在下行键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看不出半点方才在病房里掐破掌心的痕迹。
电梯镜面映出庄知锦毫无破绽的完美微笑。他对着镜子调整领带,突然发现自己的虎牙又露出来了。这个他从小被礼仪老师纠正过无数次的"不得体"习惯,今天己经是第二次失控。
"见鬼..."他猛地闭上嘴。
阳光从电梯井的天窗倾泻而下,将少年笼罩在光柱里。他站在明暗交界处,一半面孔被照得近乎透明,另一半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