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核心的御医,以及几位从翰林院请来的学界泰斗。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忧虑和惶恐。
“陛下……这是铁了心了。”一位老御医长叹一声,“我等若是再强谏,怕是免不了一顿廷杖。”
“廷杖事小,国本动摇事大!”另一人接话,“一旦天下方士云集,邪说横行,不知要耗费多少钱粮,更可怕的是,民间若因此兴起邪教,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们能如何?陛下圣意已决,我们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密室中,充满了无力的争论。
“肃静。”
孙思邈缓缓开口,两个字,便让所有嘈杂都平息了下去。
他转身,看着众人。
“明抗,是死路一条。”
他活了六十多年,侍奉过三代君王,太清楚帝王的脾性。
尤其,是这位心思神鬼莫测的年轻陛下。
“但,”他话锋一转,“陛下要的是‘长生’,他可没说,这长生,该如何求。”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孙思邈走到一张桌案前,上面摊着几本泛黄的医书。
“陛下欲求长生,我等为何要将此道,拱手让给那些江湖骗子?”
他的手指,点在一本《神农本草经》上。
“何为‘方士’?上古之时,通晓医卜星象、炼丹养生者,皆可称之。如今,不过是被一群骗子窃取了名号。”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智慧的光芒。
“既然陛下要‘寻’,那我们就帮他‘寻’!”
“既然陛下要‘炼’,那我们就帮他‘炼’!”
他看向在场的一位翰林院大学士。
“王学士,你主持编撰的《大乾类书》,不是正缺经费吗?”
那位王学士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呼吸都急促了。
孙思邈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向陛下上奏,言说为求长生之秘,必先穷尽古今之典籍!请陛下下旨,将天下所有与医、药、卜、算、天文、地理、炼金相关的典籍,全部搜集、抄录、校勘、注释!美其名曰——为陛下考据长生之源流!”
他又看向另一位主管皇家器物制造的少府监。
“李少监,你不是一直抱怨说,我朝的琉璃烧制之法,远不如前朝精妙吗?”
李少监也激动起来。
“孙太医的意思是……”
“不错!”孙思邈一拍桌案,“方士炼丹,需要炉鼎,需要器皿!我们可以说,为炼制仙丹,凡品不可用,必须用最纯净的琉璃、最精良的陶土!借此机会,召集天下名匠,改良炉具,精进烧造之术!这,难道不是为陛下求长生,打好根基?”
整个密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孙思邈这个“偷天换日”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以为,这是死局。
没想到,在孙思邈这里,竟然变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机遇!
“陛下要广招天下‘异术’之士,”孙思邈的语速越来越快,眼中那团火越烧越旺,“那我们就把标准定高!什么叫异术?能精准测算日食者,算不算?能改良耕犁、提升织机效率者,算不算?能培育新作物,让百姓增产者,算不算?!”
“这些人,难道不比那些只知哄骗的江湖术士,更有‘仙风道骨’吗?”
“我们这是在替陛下,沙里淘金,去伪存真!”
“我们这是在将一场祸国殃民的闹剧,变成一场推动我大乾格物鼎新、科技发展的盛举!”
“妙啊!”王学士激动得浑身发抖,“此计,名为‘正本清源’!”
“陛下要的,是结果。我们给他的,是一个更辉煌,更实在的结果!”
孙思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又无比坚决的神情。
“此事,还需太傅和几位相爷在朝中周旋。”
“陛下要看方士云集,我们就让他看。”
“他要听丹炉轰鸣,我们就让他听。”
“我们要让他相信,他求长生的伟大事业,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而我们,只是在用更‘严谨’、更‘考究’的方式,为他铺就这条通往‘永生’的康庄大道。”
傅殇躺在养心殿的暖榻上,得意地等着大批神棍入宫,将国库挥霍一空。
他浑然不知,一场以“求长生”为名的科技大爆炸,正在悄然酝酿。
这一次,这帮忠臣,总不能把格物致知,也变成千古一帝的功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