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的时间,能改变什么?
傅殇坐在龙椅上,俯瞰着阶下。!w.6¨1+p`.¢c.o′m¨
他曾经熟悉的,那一张张死气沉沉、噤若寒蝉的脸,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红光满面,是眉飞色舞,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却依然掩不住那股兴奋劲儿的交头接耳。
整个太和殿,洋溢着一种让傅殇作呕的、丰收的喜悦。
一年半了。
他派去监工的太监,换了一批又一批。
带回来的消息,从最初的“几十万民夫在挖沟”,变成了“沟挖通了”,再变成了“沟里通水了”,最后变成了“水边长庄稼了”。
傅殇的心,也跟着这些消息,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玩脱了。
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幻觉,一定是幻觉。这么大的工程,百万级别的劳役,怎么可能不出乱子?怎么可能不拖垮国库?
一定是这帮臣子,联合起来骗他!
“陛下!”
农部尚书刘伯温出列,手里捧着一摞厚厚的奏报。
他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陛下!大喜啊!”
刘伯温的声音洪亮,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今年秋收,沿几大‘工程’沿线的州县,奏报已全部抵达!河南府,因‘汴河墓道’水利灌溉之功,粮产比往年,增四成!两淮之地,得‘大禹故渎’之水滋养,增五成!”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调子喊了出来。+小`说/C~M¨S· ′更.新¨最^全.
“而关中平原,自‘郑国渠行宫地基’引水之后,百万亩旱地变良田!今秋之收成,倍于往年!”
“轰!”
傅殇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被这一个“倍”字,狠狠掀开。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谎报军情!是弥天大谎!他们为了粉饰太平,为了掩盖即将到来的大饥荒,伪造了这些数据!
对,一定是这样!
“另外,”刘伯-温再次开口,脸上那崇敬的神色,刺痛了傅殇的每一根神经,“因陛下‘以工代赈’之仁政,参与工程的百万民夫,非但无一人饿死,反而个个身强体壮。工程结束后,有二十余万民夫,不愿返乡,自发于新垦之地落户,已入黄册。我大乾,平白多出二十万户自耕农!”
“尤其是我朝北疆,因道路修缮,流民安置,如今已新建三座县城!戍边将士与垦荒之民相守互望,边防之固,远胜往昔!”
傅殇的指甲,深深嵌入了龙椅的扶手里。
他创造流民,是为了让他们造反。
不是让他们去戍边,去他妈的加强国防!
完了。
农业这条路,被堵死了。
他还有最后的希望——财政!
如此浩大的工程,管饭还发钱,国库必然早已被掏空!只要没钱了,一切都会停摆!饿肚子的民夫和士兵,会撕碎这个虚假的盛世!
“陛下!”
户部尚书王崇,紧跟着出列。\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快?
这位老尚书手里捏着算盘,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陛下!臣要弹劾刘大人!”
满朝皆惊。
傅殇心中一喜,来了!内讧了!
王崇指着刘伯温,义正辞严。
“刘大人方才只报喜,不报忧!他只说了人丁之增,却没说钱粮之耗!此乃欺君之罪!”
刘伯温一甩袖子,冷哼一声。
“王大人此言差矣!钱粮之事,自有你户部操心,我农部只管农时与民生!”
“你!”
“够了。”
傅殇抬了抬手,制止了这场拙劣的表演。
他看向王崇。
“说吧,国库还有多少钱?”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那个让他心花怒放的、赤字连天的数字了。
王崇清了清嗓子,拨了一下算盘珠子,那清脆的响声,像丧钟一样敲在傅殇心上。
“回陛下,国库……满了。”
傅殇的表情,凝固了。
“你说什么?”
“回陛下,国库满了!”王崇提高了音量,“自南北几大‘龙脉’贯通,漕运复兴,商旅往来,络绎不绝!我朝仅凭船税、关税一项,今年一季之收入,便已超过往岁全国税赋之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