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冰冷的漩涡,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无数细微的、充满恶意的低语仿佛在他耳边响起,又像是树叶摩擦的错觉。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湿润的泥土里,似乎有某种冰冷滑腻的东西在缓慢蠕动。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指尖微动,一张事先准备好的、以朱砂绘制了“净心明神”符文的黄符无声滑入掌心。
淡淡的灵力注入,符纸边缘泛起微不可察的金芒,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手臂蔓延,稍稍驱散了那无孔不入的阴寒和令人烦躁的低语幻听。
他这才迈步,踏入这片死寂的槐木林。
一入林中,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绝对的黑暗包裹着一切,连风声都消失了。
脚下是厚厚的、吸饱了水分的腐叶层,踩上去悄无声息,却异常粘滑,每一步都像是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上行走。
那股腐臭和甜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楚久鸢只能依靠远超常人的感知和符箓提供的微弱灵光,艰难地追踪着前方男人那几乎被黑暗吞噬的气息。
林子里并非全无声响。偶尔,会从极近或极远的地方,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又像是……某种细小的骨头被碾碎。
有时,能感觉到有冰冷滑腻的东西擦过脚踝,迅速消失在腐叶之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光芒。穿过最后几棵扭曲狰狞的老槐树,一片不大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的中央,赫然是一口古老的石砌水井。
井口覆盖着厚重的石板,但石板边缘却残留着新鲜泥土翻动的痕迹,像是被人强行撬开过。
井口旁,插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火把,微弱的火苗在浓重的阴气中顽强地跳跃着,映照出井壁上湿滑的青苔和深深的勒痕。
那个枯瘦的男人,此刻正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井口旁。
他面朝着井口,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抠进冰冷的泥土里,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嗬嗬”声,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楚久鸢的目光越过男人,落在井口边缘。借着那微弱的火光,他清晰地看到,在井沿湿滑的青苔和泥土上,散落着几缕……长长的、沾着暗红色污渍的……女人的头发。还有一只……被撕裂的、小小的、褪了色的红布鞋。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这口井,便是那绝望和恐惧的源头!
那浓得化不开的阴气,正如同冰冷的喷泉,源源不断地从井口深处涌出,弥漫在整个落霞坳的上空。
这口井,吞噬的恐怕远不止水源。
男人似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头一歪,彻底不动了。
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带着无边的恐惧,瞪着那口深不见底的井。
楚久鸢缓缓走近。每靠近一步,那股阴寒刺骨的气息便加重一分,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手从井底伸出,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他停在井边,低头望去。
井口之下,是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浓稠黑暗。
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井壁上方几尺,再往下,便是深不见底的墨色。
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腐臭和甜腥味,混杂着水汽的阴冷,扑面而来。在那片死寂的黑暗中,楚久鸢凝神细听。
“滴答……滴答……”
是水珠滴落的声音,沉闷而粘稠,仿佛滴落的不是水,而是某种更加浓稠的液体。
“咕噜……咕噜……”
细微的气泡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井底深处缓缓搅动。
就在他试图将感知探得更深时,一股冰冷、粘腻、充满无尽怨毒和饥饿的意念,如同最污秽的毒蛇,猛地从井底深处窜出,顺着他的感知,狠狠撞向他的心神!
楚久鸢闷哼一声,瞬间切断感知,连退两步,脸色微微发白。
饶是他有所准备,也被那井底之物纯粹的恶意冲击得气血翻涌。
这口井里……盘踞着大凶之物!落霞坳的“空村”,绝非偶然。
他低头看向井口边缘那缕女人的头发和那只小小的红布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井,是祭坛?还是……巢穴?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周围死寂的槐木林。
浓重的黑暗中,似乎有更多模糊的轮廓,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口吞噬生命的古井。
夜,还很长。
这落霞坳的秘密,才刚刚向他揭开血腥的一角。